第一百零七章 天劫者
闻言，温曼珠正襟危坐，犹如泉水般清冽的双眸投向太微垣，神色平淡，没有显露出丝毫多余的情绪。
“我想知道刀皇萧雨的事。”温曼珠说道。
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太微垣的神色明显动容了几分，微微闭眼轻叹一声，旋即苦笑道：“果然，你还是问起了。”
太微垣低头望着湖面，苍老的手掌轻招，几条金色鲤鱼便从湖底游出，在他身下轻轻围绕盘旋。
“你知道他多少事？”太微垣神色平静地询问。
温曼珠闭眼凝思片刻，缓声回答：“翁山之上悟道，乱世之中止战，江湖之路救人，风起之夜杀魔。”
“都是鹤告诉你的吧。”太微垣微微颔首。
温曼珠神色意外地看了眼前灰衣老者一眼，却是没想到他竟知道鹤的存在。
太微垣摆了摆手，表示之后再解释，随后微笑问道：“那你还想知道他的什么？”
“他为何这样强大？又为何会在风气之夜孤身杀入魔域？他向整个魔域宣战的前一晚，究竟和你们谈了些什么？最后，他有没有可能再复活？”
温曼珠一连抛出好几个问题，期盼真相的目光紧紧盯着太微垣。
刀皇萧雨，在觉醒后的短短五年间，便几乎拥有与双天至高神并肩的实力，这般实力晋升速度即使是用绝世奇才也难以形容。
他强大的原因是少女想知道的，知道过后，或许能为自己如何变强指出一条明路。
萧雨哥哥既然已经这般强大，按理说不必再受任何人的拘束，那么风气之夜之前，星界三垣究竟和他谈了些什么，让他毅然决然地奔赴魔域，这也是一直萦绕在少女心间的疑惑。
太微垣沉默了下来，似乎在思虑从什么地方讲起，身下的金色鲤鱼也停止了游动，静静地呆在他身下，仿佛睡着了一般。
片刻，太微垣抬起头，缓声说道：“我想，他强大的原因，便是因为他是天劫者吧。”
“天劫者？”温曼珠一脸茫然。
“宙神陨落之时，将自身一缕意志寄托于一块石板之上，此块石板经过能知天下一切事物，是为天书。”
“据天书记载：天劫者，自虚空而生，生而知之宇宙乾坤之事，有逆转八方天地之能，意欲逆天破界，还世界于混沌，此便为天之劫。自天有岁以来，共历一千七百五十劫，一劫十二万九千六百年。”
太微垣沧桑的话语仿佛穿越无尽时空，在这片平静的空间中回荡而起，有着让人丝毫不会怀疑这话虚假的奇异力量。
“什么是天劫？”温曼珠问道。
太微垣缓缓抬起手，指着天空：“天，即这片天地的掌控者。更具体一点说，便是掌握古往今来时间的宙神，和四方上下空间的宇神。”
“这两位神掌控着世间的万事万物，可以说我们所在的世界便是宇宙，而宇宙也代表着这个世界。”
“劫，则是代表着劫难。每过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便会出现一位给天带来劫难的人，这个人会在短时间内拥有与天相媲美的力量，向天发出挑战。所以，天劫者，又被称为……弑神者。”
太微垣沧桑的话语响起，将这段不为人知的隐秘慢慢揭开。
温曼珠听得神色呆滞，良久，轻轻摇了摇头：“这是不是有些太玄虚了点？”
太微垣微笑地轻轻摇头：“其实刀皇萧雨的上一任弑神者，你应该他也有所耳闻。”
“是谁？”温曼珠好奇问道。
“你可曾听过这么一句话……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太微垣轻轻摇头晃脑，念起了诗句。
“战神刑天？”温曼珠满脸惊异。
根据客栈说书人所说，上古时期曾出现一位名叫刑天的人，与天上的黄帝争夺神的位置，黄帝砍断了他的头，把他的头埋葬在常羊山。
于是他以乳为眼，用肚脐当做嘴巴，向着天空乱劈乱舞，继续和眼前看不见的敌人拼死搏斗。
看着无头刑天还在愤怒地挥舞盾斧，黄帝心里一阵颤栗，不由自主地害怕起来，不敢再对刑天下毒手，悄悄地溜回天廷去了。
这故事没交代刑天最终是死是活，但大多数也能猜到恐怕已然陨落，即使没有陨落，也再对黄帝无法造成威胁。
“刑天的这个故事里的那位黄帝便是宙神，而刑天便是天的一千七百四十九劫，到了萧雨这里，便是正好第一千七百五十劫。”太微垣平静说道。
“为什么天……有两个？”温曼珠微微蹙眉，还是有不解的地方。
“万物自有阴阳，单数属阳，双数属阴；宙神为光明的集合体，故而为阳；宇神为黑暗的集合体，故而为阴。因此，宙神历阳劫，宇神历阴劫。”太微垣回道。
温曼珠沉吟了许久，抬目问道：“如果你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萧雨哥哥应该也知道这件事。那么他为什么一定要去送死呢？”
天地既然历经一千七百五十劫而安然无恙，那么所谓劫数，恐怕也早在天的掌控之中，根本不可能真的对他们造成什么损伤。
既然如此，萧雨这个“劫难”不如就此逍遥世间，又何必自找没趣，主动去寻他们呢。
依着少女对萧雨哥哥性格的推测，他看似慵懒的外表下的本体……真的很懒。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太大兴趣，若是能舒舒服服地度过一生，也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一切都是定数，不过……”
太微垣微微摇了摇头，而后忽地想起什么似地，深深望向眼前清美可人的少女，苍老的脸庞上忽地挂上一抹古怪的笑容：“不过如果我说，他掀起风起之夜杀戮的原因，是因为你……”
“你相不相信呢。”
闻得此言，温曼珠神色呆怔，脑袋却似炸响一个晴天霹雳。
“为了……我？”温曼珠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
太微垣身下的金色鲤鱼又轻轻盘旋游动，但速度并没有一开始那么快。
太微垣将双手缩在宽大袖口里，开始将那段过往娓娓道来。
“自百年前，宙神大人大人陨落以后，星界步步衰微，人间魔物横行，灾厄不断，并且宇神对人界和星界虎视眈眈，意欲将人界和我星界彻底毁灭。”
“我们实在没办法，只好求助于宙神大人留下的天书。天书指示，天劫者是我们唯一的生机，无论如何都要请到他出手。”
太微垣抬头望向天际：“我们根据天书的指示，得知萧雨便是天劫者，所以我们联名邀请他来星界一叙。他到来后听到我们让他出战的请求，先是不愿。无奈之下，我们已你的安危作要挟，他才最终同意……”
“我的安危？”温曼珠目光几番闪烁，紧紧盯着太微垣。
察觉到温曼珠复杂的目光，太微垣轻叹一声：“我们也没办法，那时候若他再不出手，不但星界，甚至整个人界都会覆灭。”
闻言，温曼珠目光稍稍缓和，却也没有说什么，继续静静地听着太微垣述说。
“星界的屏障非星主不能自由出入。我们和萧雨早些年签订了协议，他为我们从人界平安送回觉醒后的星主，我们付给他一定的报酬，并在你觉醒前全力保卫你的安全。”
“在你苏醒的前两年，其实已有渐渐苏醒的迹象，那时候你体内的泄露的星息便足以将大批魔物招引过来。但直到你真正苏醒前，你并没有遇到任何一个魔物，不是吗？”太微垣微笑地缓缓说道。
“当日萧雨前往魔域之时便曾对我们说，他若失败，会将铁碎雨花通过八卦轮转之术将铁碎雨花传送到星界，让我们把它交到你的手上。”
“所以，温曼珠，其实我们早便知道了你的存在，知道你和萧雨的关系。并且……铁碎雨花，便是我们寄送到你家的。”
一句句话语仿若炮弹般直击少女心灵，令她神色呆滞，娇躯僵硬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忽然，在某一刻少女忽地抬起冰冷的目光，死死盯着太微垣，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是吗？那翁城被魔族攻破的时候，你们在哪？我父母被魔族摄去魂魄的时候，你们在哪？我被魔物追杀的时候，你们在哪？”
原本平静的湖水随着少女的发问，荡起层层涟漪，向四周扩散而去，将太微垣身下的金色鲤鱼都惊吓地四处遁逃。
太微垣神色微黯，低下头轻叹一声：“这是我们的疏忽。那天魁魔尊来得毫无征兆，我们暗中守卫的人也被快速抹杀，待我们反应过来，翁城已经沦为一座冰封的死城了。”
温曼珠悲戚的神情仅仅流露了片刻，便被她收敛而起，纯美可人的脸庞上重新挂上平淡的模样，身下的湖水也停止了荡漾。
少女从手指的星纳戒上取出当年威名赫赫灵纹长刀，递到太微垣面前，轻声问道：“您可以修复他吗？”
太微垣双手接过，低头望着眼前裂纹处处、黯淡无光的铁碎雨花，深邃眼眸也不由涌起深深的叹息：“灵力枯竭，魂飞魄散，想不到名震一时的铁碎雨花，竟落得这般境地。”
说着，太微垣轻轻摇了摇头，将铁碎雨花递回了少女。
少女不接，只是望着灰衣老者，似是想要一个说法。
太微垣再叹一声：“这刀现在已经没有半点灵力，也没有寄存任何灵魂，只是把破铜烂铁罢了。若想让他起死回生，我想除非锻造他的刀皇萧雨本人，天底下再无一个人可以做到。”
闻言，少女这才伸出手接过，将那黯淡的灵纹长刀抱在怀里，那落寞的神色让人心疼。
但紧接着太微垣的一句话，却让她的失神的眼眸瞬间焕发光芒。
“接下来，我们准备复活萧雨。”
太微垣注意到少女转变的情绪，微微一笑，缓声道：“你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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