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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结局(一)


皇帝木楞看着,  瞪突了一双眼睛。

        “不不不……他绝不是信王的种!”说着就要踉跄起身,扑向那对母子。

        宫秋庭长剑更快,银辉一闪,  已没入皇帝胸口,皇帝的身子一顿,  僵直不动,俄而吞声倒了下去。

        血迹在身下蔓延,和其他殒命者的鲜血混在了一起。

        皇帝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死了,  那妇人吓了面色苍白,颤抖的手不住拍着怀中哭闹的孩子。

        殿内站满了人,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等着如今殿中真正的主宰说话。

        抖落剑上血迹,宫秋庭扬声说道:“逆王伏诛,  承先帝遗志,  传位信王之孙。”

        此言一出,  在场众人纷纷下跪,三呼“万岁”之后,一时间不知是在拜宫秋庭,  还是那妇人怀中的小孩。

        懵然不知的两三岁小孩被放在御座上,没人护着,吓得哇哇大哭。

        他的娘亲也只是一个没见到世面的平民女子,  这种场面下根本不敢乱动,一个王朝就这样完成了换代。

        宫秋庭忙得很,新皇既立,还有许多的事要他拿主意,  小至宁王尸身及其子孙的处置,  大至宫中军士、官员重任,  皇帝登基的礼制,及宫外尚在流窜的宫椋羽及其部从,和陈兵在城门口的幽州军,甚至是收服信王党真正的残部。

        但头一件事,宫秋庭想让人去接奚容到身边来。

        可如今他身边正乱,不比有暗堂守卫的药铺安全,索性就先搁下了。

        宫秋庭对一切都早有预料安排,忙中不乱,将千头万绪理得井井有条,但即便如此,等从事务里抬起头来,天也早已经亮过一轮了。

        “王将军入城了吗?”宫秋庭放下文书问道,他临时在邕和殿处理公务。

        部下道:“就在外边候着。”

        “请进来。”

        王问山面色并不好看,见到宫秋庭坐在高广的书案之后,处置着大靖朝的国政,忍不住讽道:“摄政王大人真是日理万机,要见一面还得乖乖在外等候。”

        宫秋庭不与他嘴仗,“舅舅勤王有功,为何不悦?”

        “你们这些小兔崽子一个两个地算计老子,我告诉你,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拿他女儿做筏,王问山怎能不气。

        他佯装纳罕:“把人关住的是宫椋羽,外甥只是将她救出送到舅舅身边。”

        王问山不傻,冷哼道:“你最好是如此!”

        知道宫秋庭算计他,王问山本可以带着女儿一走了之,总归人他护得住,但宫秋庭偏又给他递了一封信。

        正统之事不容混淆,他得入宫确定一切,如今一看传位诏书,倒确实是宁王篡位了,但信王留下的血脉只不过三岁,宫秋庭这摄政王只怕是要坐上很久了,这一切难说他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舅舅可捉拿了宫椋羽?”宫秋庭另拿起一本奏折。

        谁料王问山却答:“我没看到那小兔崽子,城门驻守的不过是寻常的守城兵罢了。”

        宫秋庭忽然嗅到一丝不对的感觉。

        “主子!”一名暗卫上前低声禀报了事情。

        宫秋庭将沉下面色,“如今九个城门可见宫椋羽人马出去?”

        部下摇头:“尚未有消息。”

        “舅舅请恕外甥暂不能相陪。”他将手中奏章丢下,匆匆出了宫去。

        王问山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跟着出宫,带兵拦人去了。

        前一日午后,奚容喝完汤药就有几分昏昏欲睡了,内外正是一片静谧之时。

        忽然有雄浑的钟声自宫门那边响起,接着是城门那边,声响在京城的天空上回荡不休。

        她察觉到一丝不对,起身往门口看去,袭光出现在了门口,亦在戒备。

        “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逼宫,这是让四方救驾的信号。”

        是谁敢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奚容诧愕不已,同时心底又有一丝猜测。

        袭光只负责保护好奚容,其他的事他都不知道。

        忽然,他听到巷口有不同寻常的响动,转头肃声道:“躲进去。”

        这声音并不陌生,自她从卫尉府出逃,宫椋羽近日一直在抄家,带着军队在京中大街小巷肆意横行。

        奚容忙点头,退回后院。

        谁知那军队却不是往皇宫的方向去,而是折入了这条街道中。

        袭光察觉到不对劲,跟着进来了,圈着奚容一踮脚就跃上了二楼。

        二楼其实并不住人,更没有楼梯,不过是斜顶留下的低矮空隙,外头一看,只以为回春堂只有一层。

        奚容在漆黑而满是尘土的地板上跪着,从地板的缝隙能隐约看到一楼,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停在了外边,忍不住紧张起来。

        没想到宫椋羽既不去救驾,也不逃出城去,莫非还想着来找自己?

        回春堂门口,宫椋羽黑沉沉的目光盯着里面,只有一个老大夫坐在柜台后。

        自奚容离开,他怕宫秋庭把她藏得更深,索性借抄家之名在京中四处找了起来。

        听到钟声还有部下的消息,知道宫中城外都出了事后,他更是加快了寻人的脚步。

        宫中只怕大势已去,这是他最后能带走奚容的机会。

        老大夫赶忙迎了出来,小心问道:“不知将军驾临,可是看治病?”

        宫椋羽瞥了他一眼,下令:“里外都搜干净。”

        这两日他将能翻的地方都翻过了,想起奚容如今孕相不好,定是离不开大夫,有一间挨一间地搜起了医馆。

        老大夫有些错愕:“这位将军,可是在捉拿钦犯?小老儿我坐在这一天了,没有人进来过的。”

        宫椋羽并不说话,只漠然地等着结果。

        奚容能从二楼地板的缝隙里隐约看到外头的情况,没想到他们真的搜了起来。

        她额头不禁生出汗来,袭光忽然扯起她,“该走了。”

        知道奚容担忧老大夫的性命,又补充:“你放心,主子早就做好了遮掩。”

        奚容不知宫秋庭有何安排,不言不语,坚持要留下来看到老大夫没事再离开。

        很快,士兵搜出一身换洗的衣裙和些药渣。

        宫椋羽让人送到老大夫面前:“这些是什么?”

        “是我那回来养胎的女儿的衣裳,她年岁大了,怕出事儿,才回来让我好生照料着。”

        “人呢?”

        “方才好像是个隔壁串门说话去了,诶!回来了,女儿!”老大夫朝另一边招呼了一声。

        一个年近三十岁的大肚妇人急匆匆出了来:“爹,你这……发生什么事了?”她瞧着一队军士神色害怕。

        “这位将军正捉犯人呢,问我看见没。”

        宫椋羽眼睛看着二人,终是没说话,看起来似有动摇。

        奚容见他们真遮掩过去了,也放下心来,正要跟着袭光离去。

        “等等……”宫椋羽忽然开口,朝拿着衣物的士兵伸出手

        “这是你女儿的换洗衣裳?”他抖落开,那淡淡的梨香也飘散出来。

        老大夫的女儿的身孕瞧着已是八月有余,根本穿不下这身衣服,他无情戳穿了这两人的遮掩。

        “拿下!”他大手一挥,将两人抓住。

        奚容一见果然藏不住,忍不住要起身,但袭光却按住了她,强行就要将人带走。

        她却不肯如此,凑近袭光的耳边说道:“我见不到别人因我而死,你回去告诉二公子,若我离开,会在沿途留下痕迹……”

        楼下人已经进到了药堂内,宫椋羽见到奚容的衣裳,就知道她这段日子就是住在这里,只怕刚走。

        “她往哪去了?”微哑的声音里隐含着不耐。

        老大夫哆嗦跪下,说道:“小人真的不知道啊。”

        宫椋羽却不耐性再听这些辩词,扬手就要杀鸡儆猴一番,楼上却传来了声音:“住手!”

        听到奚容的声音忽然从后院传来,宫椋羽倏地起身大步走出去。

        奚容独自站在门外,在宫椋羽抱住她的时候,尽力地遮掩住心慌。

        她平静陈述道:“你放了他们,我乖乖跟你走,若是不放,就算你带走我了,我也要找尽机会寻死。”

        “放了他们,走吧。”

        宫椋羽什么也不在乎了,拉起她的手腕出去,他已经不能再耽搁。

        奚容顺从地被他牵着走了出去,没有往后看。

        看到他如此急切地带自己往城门去,奚容就知道宫秋庭此刻只怕就在宫中,而且赢了,宫椋羽要带自己逃走。

        “把这个喝下去。”快到城门边时,宫椋羽将一个小瓶递给她。

        奚容心头一跳,接过小瓶喝了下去,不一会儿她就觉得有些昏沉,不由自主睡了过去。

        等再醒过来,发觉自己置身在一间破庙之中,显然已经出了京城。

        宫椋羽正环着她,妥帖地为奚容盖了一张狐裘,他眼睑下又淡淡的青灰,连夜的奔波显得人也有些胡子拉碴的,破庙外边守着他的那支残部。

        奚容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没什么异样的感觉,暂且安下心来。

        “吃点东西吧。”他见人醒了,将一只肉包子递给她嘴边。

        奚容推开披在身上的狐裘起身,没有跟他犟,坦然接过了食物。

        见她跟自己和和气气的,宫椋羽向来凌厉的面色松缓下来,更显得疲惫。

        可奚容才咬到里面的肉馅,就被油腻味冲得她忍不住起身去一边呕了起来,又让他面色勃然一变。

        等吐完了,宫椋羽上前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将水壶递给了她。

        奚容喝了水,第一句问的是:“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道:“你不是知道吗?”

        奚容只是猜到,见他这态度就更加肯定了,问道:“你们如今是叛党,天地之大,要往哪儿去呢?”

        她看得出来,宫椋羽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他未置一词,而是转身出去了。

        人一出去,奚容忍不住四下打量能逃出去的路,但这小庙只有门,连窗户都没有,她只能悻悻作罢,又低头看自己的鞋袜,鞋子上有一个泛黄的小洞。

        也不知道宫秋庭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能不能找到她。

        外头宫椋羽模糊的声音夹杂着冰雪隐约传进来,奚容没有听清,人就已经进来了。

        “我将他们遣散了,往后就咱们两个人,去哪里都可以。”

        宫椋羽捡起狐裘披到她身上,似乎又打算启程。

        宫椋羽说的“他们”,是跟随自己的最后一支军队,这是他一年前在幽州另募的,与王问山的军队无关,原是在城外驻守,抄家之时才带进城的。

        如今人多眼杂,靖朝也容不下这支兵了,他更养不起兵将,便不打算带着他们。

        “值得吗?”奚容站住脚步,抬眼认真看他。

        她记得当年两人秉烛夜聊,他曾说个要做一个少将军。

        宫椋羽回头与她对视,眼里并无半分遗憾难舍。

        舅舅说少将军要以守护着江山为己任,可彼时他想做的少将军,只是因为奚容说道这个词的时候眼睛里亮晶晶的。

        他执起奚容的手,开玩笑道:“你觉得这破庙底下会不会埋着金银,帮我重新起兵打回去?”

        奚容垂眸看他搭着自己的手,沉默不说话。

        她的雄黄粉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撒光了,如今得想法子尽力拖延时间,等宫秋庭找到她。

        宫椋羽看得出她的心思,眼神黯然,拉着人一起踏出了破庙,带她到附近的镇子里寻一驾马车,自己当起了马夫。

        “你想带我去哪里?”奚容从马车里探出头来。

        宫椋羽说起打算时,眉目舒和:“你身子不好,咱们不能走太远,就去迎州吧,那里背山,气候暖和。”

        奚容索性直说道:“我得生下这个孩子,你知道的,若是不好好生下来,我的身子就坏了。”

        他面无异色:“嗯,你想生就生吧。”

        未料他这都不生气,奚容添油加醋道:“宫椋羽,这是你弟弟的孩子,我是他的夫人。”

        他当没听见:“往后你叫我阿松,可不可以?”

        车帘子被猛地甩了下去,宫椋羽亦垂眸无言,驾着马车缓缓地起步,为图平稳,他走在了官道上。

        正是寒冬,官道上人迹稀少,车轮嘎吱碾过积雪。

        “你为什么时至今日还不肯放弃呢。”轻轻的叹气声自马车里传来。

        宫椋羽目不斜视地盯着前路,他其实也在想这个问题。

        自隔着围墙见她笑的时候起,宫椋羽就隐约有了奇妙的感觉,冰雪冻得他四肢发疼,心尖却像春日初解的湖边,绿柳上绽了新芽。

        偏偏她又朝自己招了手,不由自主朝她走过去时,他不明白那是对豆包的渴望,还是想细看看她。

        教他钩月枪的师父说他是最有天赋的徒弟,不单是对招式的理解,更因为他性子里的那份执着。

        轻易不改其念,枪尖永远指着所向之处,就算斩了他的四肢,眼睛也要狠狠盯着自己的目标。

        没这份执着,钩月枪他三年根本练不成,落磬寺里脱胎换骨的药浴也绝对熬不下去。

        可执着到了疯魔,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这样的念头和她能说明白吗,大概除了害怕,她什么都不懂。

        奚容说得没错,她真是倒霉,遇见了他。

        雪又飘了起来,天地间一片洁白,更显静谧。

        下一个转弯,黑簇簇的军队就将去路彻底地堵住了,似乎是等待已久。

        领头马上坐着的正是宫秋庭,王问山父女连同宫成玉也在。

        抓住缰绳的手一勒,马儿停下,宫椋羽拿起一旁的玄铁长/枪,缓缓站起身,气势孤傲而决绝。

        宫成玉看他还要螳臂当车,忍不住皱眉:“椋羽,此刻住手,你还有回头之路。”

        王意柔虽也气他执迷不悟,但终究不肯见他死了,劝道:“大表哥,你已经哪都去不了了,就……算了吧。”

        宫秋庭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看向宫椋羽身后的车帘。

        那帘子动了动,奚容苍白的脸露了出来,见是他来,眼中如释重负。

        正是有奚容帮忙,他才能这么快地跟上来拦住宫椋羽。

        原来她早和袭光说好,将库房里存着的雄黄粉藏入进鞋袜之中,戳了一个小孔。

        只要她鞋尖一倾斜,就会慢慢漏出来,即使是昏迷过去,奚容也能在沿途留下痕迹,好让训练有素的猎犬能一路跟着气味过来。

        宫椋羽无谓再猜人是怎么追上来的,他忽地拉起奚容斩断缰绳,直接越上来马要逃出去。

        可一路乖顺的奚容这时候却奋力挣扎了起来,不肯随他离去。

        宫秋庭看得有些心惊肉跳,忙纵马过去,若是她掉下来真是大大的不妙。

        宫椋羽一臂锁住她的肩膀,听到后边的马蹄声,直接往后挑了一枪,凌厉堪比北风烈烈。

        宫秋庭抽剑挡过,奚容见此,抱住了宫椋羽的□□。

        宫椋羽无法挥枪,又怕伤着她,只好策马跑得远些,“你真不怕死吗?”他压低眉峰,沉声望怀里的人。

        “就是死我也不会跟你走,”奚容面容倔强,死不松手,“你更别想伤他。”

        宫椋羽一时无言,干脆将她提起放在了雪地上,抽出玄铁枪策马转身,干脆地同宫秋庭短兵相接起来。

        “所有人不准上来!”宫秋庭大喝一声,今日就要亲自剑斩了此人。

        两人剑锋枪尖一时相撞,气血皆是凶煞涌动。

        奚容被陡然放开,和宫成玉等人之间隔着正在厮杀的两兄弟,她既过不去,只能心惊胆战地看着两人拼杀。

        两人皆是久未有睡眠,精神疲惫不已,但出招凶险,稍有不慎就要致命。

        宫秋庭不再藏力,招式有如,风行电击剑横星斗龙光见,佩响天风鹤背寒。[1]

        宫椋羽枪招大开大合,可以说是兵威冲绝漠,杀气凌穹苍。[2]

        奚容根本不敢眨眼,一直紧紧盯着宫秋庭,眼中深切的担忧害怕不言自明。

        宫椋羽不自觉瞥见一眼,心塞不已。

        那一瞬间,他知道自己在用命争取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模样的了。

        若是那般明亮的眼神,望向的是他该多好。

        心气一散,招式露了破绽,□□竟被振飞出去,宫秋庭毫不留情,剑辉如同满月。

        那剑尖堪堪要划破宫椋羽的喉间之时,一支劲箭破空而来,没入宫椋羽的肩头,带得他狠狠倒在了地上,顺带避过那致命的一剑。

        宫秋庭回头,王问山已经收起了弓箭,淡声道:“将叛将速速缉拿。”

        胜负已定,马上有人上前将宫椋羽团团围住,架到一边去。

        宫秋庭第一时间走到奚容身边去,她却跑得更快,率先紧紧抱住了他,口中一直不住地低声默念。

        宫秋庭想紧紧回抱她,忽然想起她有了身孕,忙收了力气,小心端详她是否诸处安好,嘴上哄个不断:“没事的,我怎么会留你一个人。”

        “往后再不要这样了……”她从没有这么害怕过。

        “不会了,你到马车上去。”宫秋庭将她带回自己的马车上,转头,他看向了宫椋羽。

        被擒住的人,中箭的肩膀潺潺涌出鲜血,面上也被溅了一些,狼狈又颓败。

        但他自倒下到被捉住,眼睛就在没离开过奚容,直到车帘掩下。

        王意柔见宫秋庭过来,也赶紧同他求情:“二表哥,求你饶他一命吧。”

        可宫秋庭已经打定主意绝不放虎归山,抽出士兵的长刀,就要将其枭首。

        挥下的手被人死死抓住,这一回,是宫成玉。

        一行来三人,全是让他留宫椋羽一命的,宫秋庭不禁好笑:“他是宫家的叛逆,父亲,你从前可有一个儿子也折损在了他手里,如今朝中官从尽死于他手,为何不”

        宫成玉面色灰败,他如今早已后悔送他去幽州,为何要妄想文武亨通,权势滔天呢,留他在荥阳做个单纯的少爷多好。

        “留他一命吧,老夫人也听不得他出事的。”他到底是求道,不再是权衡利益的中书令,而是苍老脆弱的父亲。

        宫秋庭头一回望见他祈求的眼睛,心底不知漫泛起什么滋味。

        “灌上药,贬至边疆若干河为苦卒,从此,他与荥阳宫家再无干系。”说罢,他甩袖离去。

        “我……我想,”宫椋羽往前动了动,士兵马上将他按得更低。

        宫秋庭:“她不想见你,别辜负了父亲的一片好意。”

        宫椋羽闭上了眼睛,也好,自己在冬天遇上了她,也该在冬天还她安宁了。

        马车上,两个人终于独处,奚容察觉到宫秋庭情绪有些低沉,拉过他来,把摄政王按到肩膀上轻抚他漂亮的脸。

        “你不问他是死是活?”宫秋庭找了个舒服的角度窝着,又开口找不自在。

        “无论如何,我都当他死了,”奚容安抚亲亲他额头,又反告状:“倒是你呢,一上来就说他,也不关心我好不好。”

        宫秋庭翘起唇角,抬手小心地抚到她的肚子上,确实有了点小起伏,和刚开始听到的高兴相比,此刻更多的是奇妙。

        “这儿真的有我们的孩子啊,真奇怪,要几个月才能见着,对了,你颠簸这一路,可难受?”

        奚容不满地拉下他的手:“你最后才问我好不好。”那神态和宫秋庭学了个十成十。

        宫秋庭抱着她躺倒在迎枕上,乱亲她的脸,也跟着耍赖:“怎么不关心,这么冷的天儿,你有孕又不好用暖炉,我受些累,这一路就抱紧你好了。”

        和奚容这一闹,心底的郁气一时消散了。

        “好呀!那你可得把我抱好了,”奚容贴到他心口去,说道:“往后都有我陪着你,嗯……还有孩子。”

        奚容知道他为什么在难过。

        这话听进耳里,宫秋庭心里暖熨着,也不再被那些陈年旧事牵动心神。

        “梨儿说得好听,往后怎么陪我?”他难得被心疼,幽怨语气加深。

        这还能怎么陪,奚容试探着说:“陪你吃饭睡觉,生儿育女?”

        他不满地咬耳朵:“这些事明明从前也是这么做,一点诚意都没有……”

        “那你想怎么样?”

        然而他话还没张口,奚容猛然起身,掀开了车帘,伏在前室吐了起来,瘦弱的肩膀跟着紧缩在一起。

        宫秋庭见她吐得昏头黑地,忙上前去查看情况,欢喜平和的神情一扫,面色苍白、眉头紧皱,深切的害怕泛起。

        作者有话说:

        明天再一章就结局了,番外啥的——好像没啥好写的(sad)

        [1]王绂《送上海道会沈练师》

        [2]李白《出自蓟北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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