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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风寒


白墨在禀报之时,  瞧见主子和一个小丫鬟黏黏糊糊的模样只觉得新奇。

        宫椋羽这两年从未和女子有过接触,平日里话都少说,莫提像现在这样。

        看来男人不是不好色,  只是没沾到,老夫人当真宠爱孙子,  派了这么俊俏的来伺候。

        他还记得,主子唯一一次和女子有关的,大概也是两年前的那张字条。

        当时凭“二公子”三个字,  他就隐约能猜出来或许与奚容有关,当时心中既震惊又害怕。

        二公子其人瞧着春风拂面,但积威甚重,他手下唯一的丫鬟,想也知道宠信非常,  没想到却被大公子惦记上了,  白墨当时就品出了几分兄弟阋墙的味道。

        他还记得去幽州那夜,  大公子看着婢女那张字条上的满纸拒绝,可怕的模样让人记忆深刻。

        白墨回着话,脑中思绪乱飞,  说起二公子那个隽丽的婢女,自己也曾远远见过一两回。

        渐渐发觉,眼前这个丫鬟越看越熟悉,  直到她包扎好跑了出去。

        他望着落荒而逃的人,收回的视线变得严肃许多,也确定了,她就是二公子手下的奚容。

        “主子,  那……不是二公子的人吗?”他有些犹豫地问了一句。

        宫椋羽收回看奚容跑出去的目光,  落在白墨身上,  变得冷冽:“会是我的。”

        二公子送给主子了?这话他不敢问,但也下意识地觉得没有,宫秋庭去哪都带着奚容,这一回也是。

        况且二公子并不知道主子回了宫家,更没知道大公子对这个一再拒绝他的丫鬟念念不忘了两年。

        这事一深思,并不简单。但他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两位公子是亲兄弟,丫鬟罢了,没准就宠幸过几次了,若大哥真的喜欢,做弟弟的割爱也没什么。

        白墨闭了嘴不再问,也知道自己今日将主子得罪狠了,他话赶话将鞑子的情况说完,主子点了点头,说道:“两日后,我们出发。”

        “是。”白墨应声,却未出去。

        宫椋羽凝眉看他,那眼神是问他还有何事。

        “主子,我瞧着奚容姑娘刚跑出去的样子,似乎不大乐意跟着您。”

        白墨说完这句,毫不意外地收到了杀人的目光,他顶着压力继续说道:“奚容姑娘瞧着,此际心还在二公子那处,主子未得其心就贸然亲近,只怕她,会更加恼了主子。”

        这一句还算有效,宫椋羽开口:“你继续说。”

        白墨见主子愿意听,自然也就将自己早年和小丫鬟们调笑悟出的小经验传授一二:“女子只要心在你这儿了,未必不会比你主动,根本不必用上蛮力,但如何得到这颗心,就值得好好说道,更遑论她已心有所属……”

        他被宫椋羽看得一噎,也知道自己这话明里暗里戳的都是主子的心,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

        “但,但属下的意思是,就算心有所属,还能移情别恋呢,其中的关键就是让女子潜移默化地觉得,前头喜欢的那个处处不及你,更可在女子有难处之时及时出现,此招效果最好,平日里也切记温柔小意,不可露出急色之状……”

        白墨说着说着,到口干处,宫椋羽甚至举给他一盏茶,他受宠若惊地捧了,说得更加尽心。

        凝玉见早膳都快凉了,忙进来催,白墨这才意犹未尽地收了话头,在主子面前显摆的时间,过得真快啊。

        白墨出去了,宫椋羽仍在反复回想着他说过的话,思及前头随性而为的举动,确实屡屡撞到奚容的硬角。

        他本意并不是如此。

        今日白墨的一席话,真正让宫椋羽开始考虑起,该怎么对待奚容,讨得她的喜爱。

        然而一再轻薄被的人却不这么想。

        奚容站在后罩房的院子里,舀起了一瓢冰冷的井水,干脆地泼到了自己头上。

        春捂秋冻,这个时节,井水比之冰水也差不离了。

        她狠狠地抖了一下,却没有停手,直到将两大桶水全都浇到了自己头上,才穿着湿透滴水的衣服会房中枯坐着。

        到了晚间的时候,脑袋已经变得有些昏沉,摸摸额头,奚容仍不放心,趁着更夜风更凉,又泼了两桶水,钻到被子里捂着。

        凝玉一日未见奚容,本想等着大公子问起,自己也好去找一找,谁料宫椋羽似有心事,并未问起。

        她也不敢说什么,独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晚上,没有点灯的屋内漆黑一片,奚容睡在湿乎乎的被窝里,额头和呼出的气息都已经变得滚烫,全身也跟着钝痛起来。

        到了此时,奚容还不敢睡,仍要坚持爬下床,费力地将湿掉的被子衣裳全都换了,才默默躺回去,在黑暗中无力地张开着眼睛,任痛苦挤出的泪滑落入发鬓。

        如今凝玉应是与宫椋羽说了自己生病之事吧,奚容默默想着之后的计划,要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脱离宫家呢……

        这时屋门突然推开了一道缝隙,她吓了一跳,费力转头看过去,就见一道高大的身影伫立在门口。

        宫椋羽夜视能力极好,一眼就看到了床上躺着人。

        他忍了一日未问奚容的去向,就是因为白墨说的,不能将人逼得太紧,谁知晚上终于该问起,凝玉却支支吾吾,说奚容生病。

        好好的人为什么会生病,想来是个托辞罢了,她虽是奴婢,但不想来伺候,宫椋羽并不会因此对她怎样。

        可晚上总归已睡不着,想来这般深夜,就算她白日跑到什么地方去,晚上也该回来睡下了,便想来这边看一眼。

        然而站在屋外,敏锐的听觉让他听到屋里的不同,屋内人的呼吸是像风箱一样粗重,不同于以往的奚容。

        竟然真的生病了,可看过大夫了吗。

        宫椋羽本想就在屋外看一眼,此时看来是不行了,本来想先进去,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吩咐了白墨先静悄悄地出去找大夫。

        等大夫到了,他让人在外边等着,这才开了门进来。

        奚容凭着身形模模糊糊地觉得进来的是宫椋羽,一时间有些害怕,但张开了嘴却发不出声音,喉咙十分干痛。

        星点似的火折子被吹燃,点亮了烛台上的蜡烛,照亮了他精致锋利的一张脸,举着烛火坐到了床边。

        奚容在被中捂出了一层汗,眼睑疲惫半合,眸子是因为发热逼出的迷蒙水意。

        身上的被子被扯了一扯,她无力阻挠,想翻身躲开也没办法,却觉得闷热却略散了。

        宫椋羽确认她好好穿着衣裳,才让大夫进来。

        等诊过脉,开过药再去熬的时候,已是夜半,宫椋羽始终坐在床边守着,奚容太累了,实在撑不下去,卸下防备昏昏然地睡了。

        梦里凌乱的都是同一双深暗危险的眼睛,漩涡一般,要将她卷进去。

        不知多久,恍惚嗅到一阵药香,接着就被人抱了起来,背靠着的身躯比自己还要炙热些,她睁不开眼睛,觉得很不舒服,扭动着要塌下去。

        宫椋羽却不让她乱动,手臂环紧了她的腰,将吹凉的药端到她的嘴边。

        唇瓣刚沾到药汁就引起了奚容的警觉,她不想这么快好,反应很大,费劲地扭过头去,抬手将药碗打翻在地上。

        宫椋羽看着地上破碎的瓷碗,并未生气,只是微微叹了一声,又吩咐外头多盛一碗过来。

        “喝了,就会好起来的。”宫椋羽不知道奚容的想法,只是用她以前和自己说过的话来劝。

        奚容被折腾得重新睁开了眼,仰头看着他,努力地要张嘴说话。

        “我不喝。”沙哑的声音几乎不像她发出来的。

        宫椋羽低头看着她憔悴的脸,还有执拗的态度,眉头皱得更深,想了想,又让人去取些蜜饯来。

        她应该也是怕苦,吃点蜜饯就好。

        奚容听了只更生气,这个榆木脑袋到底在想什么!

        第二碗药端到面前时,照旧要被她挥手打掉,宫椋羽却避开了。

        他将药碗放在一边,拿沾湿的帕子润着她干燥起皮的唇,无奈说道:“就这一碗了,再煎又要费些时辰。”

        言下之意是让奚容不要再闹了。

        谁在和他闹?她半点不买账,但转头的幅度实在太小,宫椋羽擦完她的唇,这回干脆连手也圈住了,那碗药又被送到嘴边。

        “我不想喝,我要回有怀阁去。”她用尽了力气,说出这句话。

        紧接着,奚容明显感觉到圈着自己的手臂绷紧了,面前端着药碗的手收紧,青筋隐现。

        她以为这一次会是宫椋羽把药碗掷在地上,但他只是沉默,将碗再贴近了一些,“喝了药,两日后,我送你回有怀阁。”

        奚容不解地看他,烛火映照,仰头的模样脆弱又美好,让人无端想起初见那日,清莹秀澈的她。

        宫椋羽忍不住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奚容一愣,尚反应不过来他这是轻薄还是其他,只觉得,旧年的宫椋羽,好像又回来了。

        努力摒弃杂念,她确认着:“当真?”

        奚容“迫不及待”的样子看得他心口微窒,她心里喜欢的果然是宫秋庭。

        反复告诫自己不能逼得太紧,宫椋羽点头:“当真。”

        “我自己来。”她又挣了一下。

        “再闹我就反悔了。”宫椋羽沉下眸光,说出一句半真半假的话。

        “别,别……”

        奚容气弱阻止,主动探头去喝,几乎是着急的一饮而尽,迫切的模样让宫椋羽的不渝又加深了一重。

        药干到底,有一线自唇角滚下,在莹白脖颈间痕迹明显。

        宫椋羽紧盯着,忽觉口舌干涩,想倾身帮她舔舐干净,再紧贴着纤薄的肌肤,感受一下她因为风寒而升起的温度。

        然而理智告诉他最好不好,忍了又忍,到底是拿帕子擦干净了。

        “吃了蜜饯再喝点水就不苦了,睡吧,灯可要留着?”他重复着奚容旧日对他说的话。

        那些话,不须回忆就能脱口而出,烛火下,凌厉的眉眼居然流露出几分郁悒。

        奚容记得这些话,生病的人意志脆弱,想到昔日二人到底相处不错,心肠一时柔软。

        若是他不没有旁的心思,两个人如昔日一般只是主仆,她或许能求助于他。

        然而这个人喜欢终究不是她需要,不过是又一个会将她留在深宅中,久而久之就弃之不问的人罢了。

        “不用留灯。”她说完这句,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说:

        宫二掉线了七章还是八章,明天就回来

        明天周三晚0点更新2章,按时来看,因为周四放44章的话怕换榜单会出不来,所以周四断更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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