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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错过


客房内一灯如豆,  白墨接过那张纸,上面只有几行的字,一眼就扫完了。

        “这是谁给公子的?”

        白墨虽这样问,  但从纸上的二公子也隐约能猜出些来,心道不会吧。

        但宫椋羽却不搭话,  僵冷的声音开口只问:“上面说了什么?”

        灯火在他眉骨下打出阴影,看不清神情,多了几分诡恻莫名的味道,  人也坐得像根木桩子,梗着脖子不动一下。

        白墨见大公子状况明显不对,吞了吞口水润了干涩的唇,将纸上的话通顺念了一遍。

        其实话很直白,也已经很明了,  不须多加解释。

        上面字字透着冷漠拒绝,  划清界限的味道。

        宫椋羽忽别开了头,  骤然破碎的神色掩盖在黑暗里,无声蔓延出绝望。

        那双眼睛干涩刺痛着,如两眼干枯的泉,  黑洞洞地嵌在惨白的脸上。

        主子要求他解释意思,况且宫椋羽也未喊停,白墨瞧他微颤的肩头,  和埋入黑暗的脸,眼睛不敢再看,战战兢兢解释:

        “这,这人的意思是,  她是一辈子都是二公子的人,  照顾大公子只是老夫人的吩咐,  没有其他原因,大公子想要丫鬟就另找一个,往后不要,不要去找她。”

        其实无异于重复一遍。

        捏紧的手发出骨骼挤压的细微声音,“再念一遍。”他的声音沙哑难辨。

        白墨只能照办。

        “再念一遍……”

        “再念一遍……”

        最后白墨不知是什么时候打发出去的,宫椋羽两眼发直,心口像被刀捅了对穿,越跳动,越拉扯得疼痛。

        盯着纸上的字,字字往脑子里扎,反复过了千万遍,直到认清它们。冷漠的话和她温柔带笑的脸一齐在脑子出现,恍惚间,似真听到了她含笑吐出这些话来。

        想把人赶出去,从脑子里赶出去,若能再不记得她最好!

        握在桌子尖角的手变得鲜血淋漓。

        可怒过后又是委屈,他不明白,奚容,为什么偏要在这件事上戏耍他。

        只这一件事,他唯一欣喜期待过的事,竟是假的!

        灯油烧尽熄灭,孤影浴着寒月无眠。

        今日车队未行之前

        一大早天还未亮,奚容就下山回家了,刘氏听闻幽州可能有能治奚竹的大夫,又是跟着宫家的车队,自然千恩万谢,千难万险的也要去。

        对这个答复奚容并不意外,可怜天下父母心,奚竹在刘氏眼里跟金子似的,刘二娘也要退避三舍。

        宫秋庭也准许奚容回家送别刘氏和弟弟,怕路黑不安全还派了两个人跟着。

        奚容记得要送宫椋羽的承诺,所以早早就回到了家,也好早点往回赶。

        彼时天还泛着青,刘氏就在院子里收拾开了。

        衣物棉被家什都往灰布马车里塞,又要匀出给奚竹躺的地方,着实是费了不少心思。

        见奚容回来了,脸上挤开个笑意来,母女间还是尴尬,贴心话也未说几句。

        刘氏对出门很是焦心:“听闻这年关外头有山匪游荡,劫走了不少姑娘,这趟远门也不知安不安全。”

        “二公子已带人肃清的匪患,又有兵士护卫,一路应是安全无虞的。”奚容宽她心。

        她又想起年前去玄清观扑了个空,心里仍在挂念着言清先生的事,便似闲聊般问了几句,才得知言清先生曾回来过一趟,之后那观就彻底关了,他也不知去了何方。

        奚容的心直直沉了下去。

        天下之大,她还能再见到言清先生吗?

        问完之后没轻松多少,反而难受了,奚容叹气,又去看在马车里躺着的弟弟,也嘱咐了几句话,若是病真的见好,尽心在大公子手下历练,才好有个出路。

        不然奚竹身无长技,做一辈子庄稼人或是去出苦力活都不是好门路。

        他自是乖巧地应了。

        站在门口的屋檐下,奚容将一袋银子放在刘氏手上,她并不富裕,又有着别的念头,这已是能给的全部了,但也已是不少。

        奚容不知道刘氏到底有没有拿她的钱帮衬刘二娘,但这一分别不知多久,山高路远,多点银子傍身才能安心。

        刘氏捏着钱袋,心里觉得颇不是滋味,她最在意儿子,对这个女儿说不上疼爱,更是有些嫉妒的,总觉得托生在自己的肚子里,得了副好皮囊,活得容易,随手撒给他们的银子也来得轻松。

        “娘没有帮你姨母。”刘氏想着说些好话,哄一哄这个女儿。

        其实是还没来得及,但银钱也支援了些。

        奚容只是平淡点头,她看得清刘氏对待自己一双儿女的区别,那日她来宫家,包括此前种种,已经让她逐渐冷了心,如今只是尽本分就罢了。

        这趟家回的不是滋味,她话说了钱给了,没有多待下去的理由,便上了停在巷口的马车,走上了回宫家的路。

        宫秋庭已经和车队吩咐过了,出发的时候走到城门口那,会多一辆车随行,所以他们不用绕大半座城去宫家门口等着。

        走了大半程,奚容看看天色,觉得车队应该未行,但又担心错过,就嘱咐驾车的小厮沿着车队会出来的那条路去。

        然而眼见着与宫家大门只隔了一条街,马车却停了,奚容掀开车帘往外看,是吉光清秀的一张脸。

        她没想到这么巧遇见,便问:“吉光,你怎么在这?”两个人共事多年,十分熟稔。

        “出来替主子办事,凑巧见到马车,你怎么走这条路?”吉光为免她疑心,摆出了闲聊的架势,“姑娘你为何要打这条路回?”

        奚容疑惑未退,但仍坦然说道:“到底伺候过几日,此番早早赶回来,想送送大公子。”

        “奚容姑娘不必去了,他们已过了两条街,车队也不会就此停下,”说罢吉光跟小厮吩咐道:“掉头,从东南山门去。”

        马车转了个头,奚容坐在车中,总觉出几分怪异。

        没想到宫椋羽走得这么快,有负约定,让她心底有些难安,得设法送个口信予他,大公子性子天真,望他别太放在心上才好。

        街上,吉光目送马车走远,背后,宫家的车队正缓缓走出街口。

        他看着远去的马车忍不住叹了口气,若奚容真去送了,让老夫人知道大公子就是因她“犯痴”,绝不会轻易饶过她的。

        送别大哥,他们就回去了。

        “奚容姑娘今早是照常出门的,只是带了一袋银子,但交给了刘氏,而后又随着小厮回来,走的是车队出去的道,说是给大公子送行……”

        回有怀阁的路上,吉光将情况一一与宫秋庭细说。

        有小厮跟着,奚容今日怎么看,都不可能有本事跟着大哥离开,况且种种迹象,都表明奚容半点不知情,莫非又是宫肃阳吩咐那丫头作的妖。

        宫秋庭把玩着腰间的香囊,山廊上的青竹叶面结了一层冰,亮晶晶的像糖衣一样。

        他说:“吉光,我总觉得不对。”声音里带着淡淡萧索。

        “公子觉得何处不对?”

        “我对她这般好,为什么总忧心她会想离开呢?”

        宫秋庭想不明白这患得患失自何处来,“幽州那地方有什么值得去的吗?”大哥那个人又算得上什么倚靠。

        吉光其实也觉得公子对奚容这一个丫鬟盯得太过了。

        他不懂什么情爱,也不想看两个人平白折腾,于是说了句心里话:“奚容姑娘得公子信重,总会有人看不惯,使些手段的。”

        确实如此……

        而且宫椋羽已经走了,宫秋庭竟久违的有了放松的感觉,

        这些日子和奚容的冲撞,莫不是因宫椋羽而起。

        也怪他总拿那些捕风捉影之事咄咄逼人,明知奚容的心,不可能对他有异,还这边百般试探,她总被疑心,心里也定是不好受。

        奚容比宫秋庭回来得早些,在书阁中给宫秋庭的藏书掸灰归置。

        高处的书被取出来几本,她才上木梯子要放回去,这时背后响起了推门声,她转头就看到那入画也难描的一张脸。

        宫秋庭一见她就笑,柔情缱绻全在眉间:“原来你躲在这儿啊。”

        外出的披风还挂在身上,看来是一回来就到处找她。

        奚容莫名其妙:“奴婢昨日不是说要来打扫书阁吗,公子可是忘了?”

        宫秋庭这才想起奚容昨晚确实才说过,这般看来,奚容要离开这事更显无稽。

        “公子,奴婢有一事相求。”奚容捏着帕子,心情有些忐忑。

        他今日心情甚好:“你说。”

        “公子若是和大公子有了联络,可否替奴婢跟大公子传个话,奴婢因送别阿娘耽搁了路程,未能如约相送,十分歉疚。”

        她说完就低下了头,他们因宫椋羽早有多次不快,但除了宫秋庭她也找不到别人能帮自己,她内心坦荡,但也做好了会被嘲弄的准备。

        宫秋庭却只是问:“你们何时做的约定?”

        她就将去见刘氏那日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没想到他略一思忖,轻易就答应了:“这有何难,我这就差人将口信送去。”

        奚容实在没想到这么简单,心里又一块石头落了地,略微激动地说:“谢谢公子!那……奴婢自己写一封信可以吗?”

        宫秋庭似拿她没办法:“随你,”又瞧着奚容手里那本《反经》,轻声说:“这本我还没看完呢。”

        “哦……”奚容把书递给他:“那公子将书案上不再看的书递给奴婢吧。”

        宫秋庭不接书,反把人的手一扯,接住了梨香满怀。奚容撞在他胸膛,有些七荤八素的,想拿书册往他脸上招呼,生生忍住了。

        他浑然不觉自己讨厌,反是轻快地说:“这活让洒扫的小厮做就是了,你歇一歇,我给你讲讲这本书好不好?”

        奚容皱眉,觉得今日的宫秋庭很不对劲,但不对劲在哪,她又说不好,她现在只知道自己对他手里的书无半点兴趣。

        “奴婢不想听。”

        “嗯……旁人想听,我还不乐意说,梨儿真是不识好歹。”他嘴上不满,却笑着把人抱得更高,手臂环在她大腿和膝弯处。

        奚容身子悬了空,害怕地扶住他的肩膀,声音也变得不稳:“奴婢又听不懂,公子这是对牛弹琴。”

        “你听不懂才好,”宫秋庭松了手,奚容突然下坠,惊叫一声,瞬间又被他搂住了腰,寻着唇亲了一口。

        被吓了一跳的少女面色苍白,气得在他肩上打了一拳,宫秋庭也不生气,说道:“听不懂才觉得公子厉害嘛。”

        她生气了,不给面子:“不听。”

        “那我教你弹琴吧。”

        反正他今天怎么说都是要奚容腻在一起,说罢就把人抱到琴案边,和她一起蹬了长靴绣鞋,盘坐在蒲团上,环着奚容,两人四只脚亲亲热热挨在一起。

        宫秋庭握着她的手,在弦上轻轻一拨,古琴音色动人,犹如流水潺潺,有他时常调试的缘故。

        其实奚容从前也跟他学过,但不过皮毛,宫秋庭这时候记忆倒好,要考考她把之前的课忘了不曾,催她自弹一曲出来。

        奚容使劲回忆了一下,方才启指,只可惜乐声断续,不成曲调,抱着她腰在人闷笑一声。

        她耳廓发热,咬牙狡辩道:“是公子把脑袋搁肩上,奴婢手不好动才这样的。”

        “当真?”他也不挪开脑袋,清润的声音不似空中传来,而是贴着鸣动。

        当然是假的,她其实就是生疏了,奚容不说话。

        “嘴硬的丫头,让夫子亲软乎些再教你。”他凉玉似的手抚她下巴,让人往后侧头,温软的唇迎上。

        咕啾的水声听得人脸红,水迹在舌尖翻搅成丝线,离开时在两唇间荡悠出羞耻的曲线,他又探舌舔掉银丝。

        “以后生气了也别不理我好不好?”他这时候求起人来,声音又变得甜腻腻的。

        奚容哪里找得回神智,胡乱点头应了。

        那双心满意足又不甚满足的秋水眸里,静湖生波,她在其间的倒影早已溺毙。

        她慌张欲躲那眼神,差点要把头磕在琴案上,好幸被抱住了。

        宫秋庭重新握起她的手,话里已经带了燥气:“来,夫子带你将之前的温习一回。”

        就这样,这人黏了奚容一整个白日。

        结果到了晚些时候,宫承柏上来探望时,他就找个借口打发奚容出去了,也不知鬼鬼祟祟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分别两年,其实就是两章的事~大号快出现!感谢在2022-04-27  14:29:41~2022-04-28  11:16: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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