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救赎

格林德沃上下打量着这个印象里总是羞涩地躲在哥哥背后的小姑娘，略有些感慨地说：“你看起来不错。”

        “是的，格林德沃先生。”阿利安娜在画像里揪着小碎花裙摆转了个圈，格林德沃注意到她手上带了一个黑色的小戒指：“我很快乐。”

        邓布利多哀伤的蓝眼睛看着妹妹的画像。快乐？邓布利多苦涩地想，安娜已经死了，她不会再快乐了。

        阿利安娜很敏锐地感受到了哥哥的情绪：“不，阿不思，我真的很快乐。即使我已经死了。”

        “安娜”阿不福思不满地说。

        “哦我知道，阿不。”女孩调皮地冲他眨了眨眼：“但你不能假装我还活着，我确实已经死了。而且，老实讲，我很庆幸。”

        女孩笑了笑：“我很庆幸我不会再给你们惹麻烦了，我也很庆幸自己脱离了那具让我疲惫不堪的躯壳。你们瞧！”

        阿利安娜蹦蹦跳跳：“我终于可以自由地在山间奔跑，可以不用害怕出现在别人面前，终于可以做回我自己了！”

        邓布利多一怔，是啊。他想，他的小妹妹在出事之前，是那么爱笑爱跑，那么活泼，长久的病痛折磨着她，把她束缚在了病榻之上，她把自己封闭起来，越来越自闭，也越来越不像原本的自己了。

        “如果在你小时候没有”邓布利多有些哽咽，他无法再说下去了。

        “别这样，阿不思。”阿利安娜笑道：“这不是你能够改变的，不是吗？”

        “亲爱的阿不思。”阿利安娜伸出手，像是要摸摸他的脸——可惜她只是一个画像。她有些出神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说：“除了不能摸到你，我过得非常好。所以，不要再内疚了。”她把脸贴在画像上，像是想感受哥哥的体温一样：“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应该担负的责任。”

        “我忽视了你！安娜”邓布利多有些崩溃地捂住了头：“我总是沉醉于我自己的事情！在你还活着的时候，我没有给你足够多的关心和爱！对不起，安娜，我万分后悔。”

        “不，阿不思。”与邓布利多如出一辙的湛蓝色的眼睛盛满了温柔：“你给了。我可以感受到，你对我的爱。”

        她的声音变得空灵，一瞬间她的声音像是从哪里飘过来的一样，虚无缥缈起来：“人在失去之后总是会后悔，在一遍遍地回忆中折磨自己。但是，事实上，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经做的够好了。”阿利安娜一字一顿地说：“阿不思，你已经做的够好了。”

        “我不怨恨你，阿不思，我很爱你。”

        邓布利多浑身颤抖起来，像是站不住一样，他紧紧贴着墙壁，好像这样就能使他不至于滑倒在地一样。

        阿尔格林德沃有些触动。他伸出手，放在了邓布利多不住颤抖的肩上。

        掌心的温度一点点传过来，好像那是现实唯一的证明，邓布利多这才有了自己被一点一点拉出绝望的泥潭的感觉。

        从那件意外发生后，他被困在悔恨和痛苦的沼泽里四十多年，无法自拔。四十多年过去了，这沼泽非但没有变得干涸，反而越加浓稠，他被持续地拖着，压迫着。腥甜的泥土先是漫到了他的心脏，让他喘不过气。后来逐渐充斥着他的口鼻，让他呼吸间无不充满着血腥的味道。

        即使他清醒地知道这不是真的，即使这里的安娜只是个幻影，并没有现实中悲惨的遭遇，他还是忍不住被“原谅”和“爱”这两个单词而触动。

        他想，起码在这一刻，他被救赎了。

        邓布利多抬起头来，格林德沃惊讶地看到在他的眼睛里万千雪山崩塌，万年不化的坚冰一点点融化，化为了晶莹剔透的雪水，从他如天空一般湛蓝清透的眼睛里涌出。

        他说：“安娜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他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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