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剑霜寒十四州(十七)
安心头突然涌出一股不详的预感，她猛地护到齐慕跟前，警惕地看着老道。
老道摸了摸胡子，随手套了个结界，里面只有他和安两个人，他笑道：“怎么，你猜到了？”
安笃定地说道：“不可能！不可能是他！”
老道对安的话不置可否，只是扬了扬手中的破拂尘，接着一道白光朝安的面门袭来，速度太快，安避无可避，只能由着那白光射进了自己的眉心。
“答案就在里面，看不看随你。”老道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结界消失，齐慕猛地冲过来，上下打量了安一眼，确认安没什么事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像是想起什么，随即他又左右张望的问道：“刚才那老道呢？我听说父亲找了个十分厉害的道士回来，我还生怕他对师父做出什么事来，现在看来，也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果然，师父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安现在思绪很乱，她不相信私自动秘法的人是齐慕，但老道的话又那么言之凿凿，她不敢面对老道所谓了答案，她害怕……万一……
安这才回想到，在齐慕筹划着下山的那几天，他总是魂不守舍。安有几次从他背后悄悄地蒙住他的眼睛，却让他下一大跳。在黑气屠戮西氓山时，齐慕消失过一段时间，再回来的时候便是他执剑挡在她身前，为她抵御黑气之时。
若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那么有些事是不能深想的，越想安越觉得害怕，但越害怕越不想看老道给她的答案。
黑气在她心神不宁的时候猛烈地冲撞着她的经脉，让她痛不欲生。
齐慕这才注意到安的脸色惨白如雪，他慌张地问道：“师父你怎么了？！”他伸出手想帮她额头渗出的细密的汗珠擦掉，却没想到安猛地避开了他。
“我有些不舒服，想一个人静静，你走吧。”
齐慕不放心：“可是，你……”
“走！”安不知怎的突然心头翻腾着一股怒气，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恶劣。
她从未对齐慕说过一句重话，这话刚说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齐慕不可置信的问道：“为什么？”
“我……”安张了张口，想解释，却不知从何开口。
而齐慕像是想到了什么，眼里充满的委屈，他突然音量拔高，“是不是因为你的那个心上人！因为他，你要开始讨厌我了！”
“不……”安还想解释，但她身体里的黑气更加兴风作浪，不止疯狂地冲击着她的经脉，更想要袭进她的心脏。
安的心绪不稳，难以凝神控制住体内黑气，而齐慕对于那些黑气来说是美味佳肴，她咬咬牙，面色阴沉的对齐慕说：“从未喜欢，何来厌恶。”
这话太决绝，决绝得让齐慕十分心慌，“师父……你生气了？我、我只是……”他拉住安的衣袖，想像小时候那样向她撒娇，却被安无情地挥开。
安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你别叫我师父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师父……”齐慕怔怔地看着安消失的方向，只觉得脸上一片湿热，心像是空了一块，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一切都是因为……那老道？！
齐慕抹了把脸，怒气冲冲地跑了出去，刚出郡守府，就撞上了一个人，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道抚着自己胡子，笑道：“小公子，可是想找在下？”
安在离开郡守府后，回到了西氓山，黑气越发的有恃无恐起来，黑气冲断了她的经脉，一齐涌进了她的心脏，钻心的疼痛让她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再次醒来的安，脸上已爬满了黑色的纹路，她觉得自己这个容器快没救了，想去看看冰棺里的齐慕一眼，来到山洞，却发现冰棺里空无一人。
她心头一凛，慌不择路的去看老道给她的，所谓的答案。
那团白光实则是一面镜子，镜子里是一只已化成人形的天狗，面色仓惶的闪进了一个布满重重禁制的山洞中，再出来时面上已是癫狂的喜色，她嘴里不住地念着：“有救了，有救了，他有救了……”但她身上却缠上了一丝黑气。
画面一闪，她来到山脚下的一间茅草屋里，木床上躺着一个尸体已经凉透的男人，她欢天喜地的对那个男人实施秘法。
那个男人脸色渐渐红润，眼睛为微微睁开，眼看着就要活过来之时，突然男人的身体爆裂开来，溅出的血被藏在那只天狗身上的黑气全数吸收，黑气暴涨。
接着就是一场无情的屠戮。
安一惊，“怎么会……”
这时，老道的声音突然回响在她耳畔，“粗鄙低贱的凡人之身怎能承受住来自远古洪荒的黑气，自然神魂俱灭。”
安猛得拉回了思绪，她定睛一看，老道正好整以暇地回望着她，而他身后则跟着本应躺在冰棺里的齐慕，只是这时的他半边脸上的纹路密密麻麻的交织着，皮肤已经隐隐开始溃烂了。
而老道手中还托着一个白色发光的瓷瓶，安心突然跳得奇怪，她不安地问道：“那是什么？”
老道掂了掂手中的瓶子，抽出里面的光源，慢慢地走到安的跟前，感叹道：“我从未见过如此澄澈的灵魂了。这样的生魂才能配得上你这完美的容器！”
说着，他一抬手，便把那灵魂拍进了安的脑海中，带着欣赏的眼光看着安痛苦的表情。
那灵魂进入安的脑海中后，像回马灯一般断闪回有关于她的片段，西氓山被屠之前的天真烂漫的她，看守小齐慕好好长大的冷冽深沉的她。
“不——”安哭得撕心裂肺，她冲到齐慕的身边，紧紧地抱着他，“阿慕……”
老道有些怜悯地望着安，“你应该相信他的。在进入这具尸体跟前世融魂，痛苦不比你养黑气要少，但他却一声不吭，只是因为我说了句，可以救你。”
他啧啧了两声，感叹道：“不过真是难得，无论投胎前还是投胎后的灵魂都如此纯洁澄澈，不过倒是帮了我大忙！”
安脸上的纹路已经遍布整张脸，她的皮肤被撑裂，流不出一丝血，只是黑气不断的往外钻，但沿着皮肤破裂的边缘很快渗出一道白光，温柔的将那块破裂的皮肤修补好。
白光越是温柔，安就越痛苦，她哭得声音沙哑，却无能为力，只能感受着齐慕的温柔。白光总能细致的找到各处破裂的小伤口，并及时的让其愈合。
“哈哈哈哈哈，成功了！”老道眼里闪烁着兴奋的火光，将其面目映照着狰狞可怖，“我终于成功了，主人，我很快会带您重回人间，主宰六界！”
安流着血泪诅咒道：“我要让你不得好死！”
老道回过神，讥诮地看了眼安，“你有这个能力吗？”
后来，老道将安囚在西氓山的山洞中，日日给她生魂，胁迫着她吸进体内，在吸收数以万计的生魂后，换魂还是不能成功。
在老道暴跳如雷的时候，安出言嘲讽道：“想必你想换的是位大人物，这点生魂简直微不足道，你若是真心诚意的，何不献上你自己的生魂？”
老道眼里晦明不定，他暼了一眼安，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脑子里动的什么歪主意！”
“我想你死，你想你的主人活，不冲突。”安见老道不说话，继续说道：“以你的命，换你主人自由一统六界，他会永远都记住你的忠诚的。”
“这老道竟然还真的答应了安的要求，他的主人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他这样忠心耿耿啊。”这段回忆在老道死后便结束了，段清和裴琰也随即从安和齐慕的角色中抽离出来。
裴琰沉默着不说话，段清只能自行推测，“安在吞噬老道的生魂时，动了手脚，不仅让老道不能活，连换回他主人的魂魄也变成泡影，在盛怒之下，他成为黑气里的一部分，使得黑气实力大增，这也是为什么黑气会有意识的原因。”
段清越说越心惊，“黑气同换魂有关，凡界受到的影响最大，所以，师父和青禾的魂魄才能在剑冢中多年不散！”
但段清又疑惑道：“但为什么这黑气之源会藏在逍遥宗呢？到底是谁在这背后策划着这一切，那只天狗又为什么会知道西山秘法的存在呢？”
段清一连串的发问，裴琰还是没有反应，她困惑地回头一看，裴琰正死死的盯着她，并且看着她的眼神明显不对，就像是……
阔别已久的情人？
幻境中不知何时在夜空中升起了一轮圆月，清冷的月光落在裴琰氤氲了雾气的眸子中，竟格外的勾人。
不知是否是月光太过醉人，段清的心跳不自觉的漏了一拍。
裴琰缓缓地走近段清，低声唤了句，“师父。”
含情脉脉，情肠百结。
段清怔在原地，裴琰走过来拥住了她，在她的耳畔轻声说了句，“我真的好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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