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监控
林枳愣了三秒：“……嗯，请问有事吗？”
教室里一阵窃窃私语。
“要一起去监控室吗？”
韩君泽对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充耳不闻，他大剌剌地双手插兜，像是享受万众瞩目一刻的那样坦然，发出邀请也是一副冷淡骄矜的神情，仿佛对受邀的人是莫大的殊荣。
林枳说：“……可以。”
刚好老严也让他找机会去看监控，他实在不想单独和保安叔叔打交道，不如结个伴儿。
韩君泽：“你定个时间。”
林枳转眼看了下教室钟表：“那就午休去吧。”
林枳中午向来不回家，也没有午睡的习惯，平时在食堂吃完饭后就回教室做题。
今天特意匆匆结束午餐，急忙赶回教室，韩君泽已经在门外等着了，似乎嘴里叼着烟，靠在墙边，低头把玩一个表面光滑的银质打火机，不停开盖再扣上，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听到脚步声，韩君泽抬起头：“吃完了？走吧。”
林枳瞥了一眼他嘴边：“你……在学校抽烟？”
韩君泽笑了一下，露出尖尖的小虎牙，把“烟卷”从嘴里取下来，一端顶上是蘑菇头状的绿色硬糖：“我还有，你要不？”
林枳：“……”
路上两人都没说话，散发着午后阳光味道的走廊，只有影子重合——就在与林枳并肩的韩君泽偷偷暗自挪动了一下脚步时。
“刚刚体育课，我看到你了。”韩君泽漫不经心的眼神微瞟，“怎么一看见我就要吐？我长的有那么恶心人吗？”
“不是……”林枳窘迫道，“我就是早餐吃得有些恶心，刚好那时候有反应。”
韩君泽目视前方，牵起嘴角：“你加那个橙子办的学习小组了？”
“啊？”
“哦，不对，橘子。”
林枳看了韩君泽一眼，却恰好撞上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没问为什么韩君泽会知道这事，下意识迅速挪开目光：“没。”
“拒绝了？”
“也不算拒绝……就是先拖着了，我想找个理由拒绝。”
“哪需要什么理由，不想就是理由呗，纠结什么？”韩君泽抬手在眼前随便一挥舞，像是在嫌弃地扫灰，然后随意地从兜里掏出一个眼镜盒。
“那个啥，你的眼镜。”
林枳讶异地望向他，却见韩君泽眼神瞥到一边，只给他留了个后脑勺。
韩君泽：“上次巷口捡到的，一直忘了还你。”
林枳接过来，在手里打量了一番，眼镜盒还是完好无损的，印在上面的小兔子依旧平安健康，不像是遭受了迫害的样子。
“看什么？自己眼镜认不出来了？”
来不及想眼镜恢复完好的原因细节，林枳匆匆收起来，也不敢多问：“谢谢。”
韩君泽没再接话，转头依然盯着窗外，似乎被在巨树上筑巢、试图扇动翅膀吸引同伴的叽喳雏鸟吸引了注意。
监控室在教学楼一层，两人刚走进去，就看到电脑前已经率先坐了个人影，焦急烂额地在电脑前咬着手指，气躁地拍了下键盘的空格：“这得看到猴年马月！”
正是荣誉墙事件受害者二号黎雪。
林枳下意识就去侧头看韩君泽，对方正在和监控室里的保安说明来由，似乎早就忘了黎雪这号人物。
黎雪听到有人来就转头看了他们一眼：“林枳！是你啊？”，等瞥到后面的韩君泽时，就跟川剧变脸似的立刻摇出一脸烦躁不屑，满脸写着“我怎么这么晦气”，啧了一声，让出了座位。
韩君泽阴阳怪气地连啧了三声，一声比一声大，一屁股接下了黎雪原本的座位：“看到哪天了？”
林枳总算明白了青春期男生面对暗恋女孩子时那种死要面子的别扭，俗称叛逆，只是没想到韩君泽的叛逆这么严重。
“我刚来没几分钟，你就从这里继续看吧。”黎雪给他随便指了一下电脑画面，又转头一脸晴天对林枳打了个招呼，“林同学，嗨喽！”
“嗨喽。”林枳后知后觉地冲她点了点头。
保安大爷在一侧冲茶水喝，放任他们三人凝固在修罗场般的尴尬中……怎么可能，下一秒，黎雪就拉上了林枳跟她坐到另一张电脑桌上，掏出随身携带的小便利本。
“哎哎，林枳，听说这次数学考试你141分啊？！你最后一道大题用的另一个解法，能不能给我讲一下？来来来，笔都准备好了。”
林枳有些头疼。
141不会真要成为某种代号吧，下次同学想起他就说，哪哪哪个班的那个141？
林枳看看韩君泽，又看看保安，有些局促：“不太方……”
便字还没出口，就对上黎雪一脸苦愁，高高撅起的嘴都快挂油瓶了，林枳当场投降，他实在没有拒绝别人的本领，改口道：“好吧。”
韩君泽在旁边冷冷一哼。
林枳讲得愈加战战兢兢，愈加疏远对方的亲近。
“你这理科也太强悍了，每次都稳坐第一，我算是服啦，能不能给我留条活路，我妈现在天天拿你跟我比，说什么要生个数理化钉在第一的儿子，”黎雪抱怨着，“我只能说你语文英语没我好，她才算放过我。”
林枳一边写步骤，一边配合着笑了一下，没说话，心想，你可少说两句吧，再张嘴某人怕是真的要爆发了。
可惜黎雪是个嘴碎的话匣子，刚要再张嘴，就听一声重重的摔鼠标的声音，韩君泽一把仰靠在椅背上，嘴里没吃完的棒棒糖也扔到了垃圾桶里，烦躁地低低骂了句人。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韩哥最终还是看不下去了。
林枳慢吞吞地缩回拿笔的手，一副“和我没关系是她非要凑上来”的无辜模样。
黎雪没好气地转回头：“你干嘛？吓死人啦。”
韩君泽瞥她一眼，然后指了指电脑屏幕，声音冷得想被冰水滤过：“找到了。”
林枳黎雪顿时凑上前去看，屏幕画面中，一个穿着校服，带着鸭舌帽的学生在荣誉墙附近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确定没人之后拿出碳素笔开始作画。
不过因为角度原因，加上他捂得严实，实在不好辨认到底是谁。
林枳保持沉默，黎雪刚要发表疑问，韩君泽就率先道：“如果我做，我就大大方方去做，这么猥琐也太傻逼了。”
他的表情是大剌剌的张扬不屑，嘴角若有若无地挑起一丝冷笑。
“行了，看完了，走吧。”韩君泽站起身。
林枳说：“不拷一份吗？”
“有什么用，看不到脸，谁能相信这不是我。”韩君泽无所谓地双手插进兜，走出监控室。
林枳看着他无畏潇洒的背影，怔了好一会儿，才与黎雪说：“麻烦你帮忙拷出来一份，不好意思，我先走了，以后有问题随时找我就行。”
黎雪：“好。”又转了转眼睛，抿开一个笑脸，“哎，林枳，我帮你这个忙，你欠我个小人情怎么样？”
林枳想了想：“那我还是找保安大叔帮忙吧。”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死板！当然不止拷视频，你傻啊？”黎雪急得跺脚，“咱俩都是被恶搞的受害人，今天在这看完监控，我也信不是韩君泽干的，以后要是有我需要说话帮忙的，我难道还不算一张好嘴吗？”
林枳这回了然了：“行，那先谢谢你了。”
达成协议后，他出门小跑两步去追韩君泽。中午的太阳透过窗户将走廊，切割出一块块昏晦与明亮交替的色块，韩君泽的背影在光暗之间。
“我让黎雪帮忙拷一份了，回头交给主任和老师。”他追上韩君泽说。
听到他的声音，韩君泽回过身，原本垂着的眼睛慢慢抬起来，突然弯了一下，好像眼中那一点若隐若现的阴霾顿时烟消云散，又恢复成那副高傲又欠揍的混混模样。
“没事儿，反正我也不在意，大不了就退学喽，反正我也早不想念了。”韩君泽一耸肩，“你相信不是我就行了呗，哦对了还有刚刚那个女同学。”
林枳没说话，心想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不过平心而论，凭借他与韩君泽这几天的一点相处，他还是比较欣赏对方这种坦荡自在、光明正大、有什么就说什么的性格，虽然有时会因为太过坦荡显得拽贱拽贱。
可这正是林枳他本人缺失的一点。
韩君泽：“对了，忘了问你，不是告诉你我手机号了吗？怎么没加我？”
林枳：“……我把你号码忘了。”
韩君泽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仿佛很赞同他说的话丝毫没怀疑，下一秒就从兜里掏出手机，手指飞速随意地划拉了两下屏幕，然后将一个二维码递给他。
韩君泽：“那你扫我吧。”
林枳：“？”
他眨眨眼，看一眼码，又看一眼韩君泽。
微信界面上的黄色背景二维码，刺眼又耀武扬威。
清晰的二维码收款页面。
林枳汗毛顿时竖了起来。
怎么又朝他要钱？难道韩君泽改主意了，想要上次诊所的医药费？
还是又想敲诈他一笔？收保护费？
那么转账要转多少钱？
转多少他才能真正“花钱消灾”了？
而就在林枳纠结转账数目时，我们的魔头校霸在想什么呢？
魔头韩君泽还丝毫不知自己打开的是黄色收款码，还在等着林枳扫他加微信好友。
然而看对方这个表情……似乎是不想加的意思？
韩君泽有些错愕。
传说中堂堂晟明附中校霸，群殴中以一敌十，暗夜里的狂狷孤狼、撕咬猎物的林狮、腾翔天幕的蛟龙，江湖美誉“晟明一狼”，谁人不打心底尊称一声“韩哥”。
还从未有人在他主动求加好友后拒绝他……
从未！
岂有此理。
他觉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了深深的伤害，人格魅力受到了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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