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绝望
发出低低的泣，那种声音，就像失去伴侣的野兽，发出的沉闷呜咽，低低的，幽幽的，是天地崩裂的绝望。
这种声音维持了很久，他一直抱着尸体，维持着那个绝望的姿势。
转而，变成嚎啕大哭。
雨水白箭一般刷刷下个不停，他凄厉的大哭撕心裂肺。
在磅礴的大雨声中，听起来闷闷的，压得凤靳羽喘不过气。
凤靳羽从未见过哪个人会如此大哭，从未听过这般绝望的声音。
没有人看见，那个云雾大陆的第一美男子，那个月一般清雅，花一般妖娆的雪翳国太子在这样的大雨夜，抱着一个女人的尸体，泣不成声，完全崩溃。
泣得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这样的绝望，那般相似。
凤靳羽才知道，原来这个世上，除了自己，还有一个男人，是那么那么爱她。
这样的爱恋，即便雪陌舞是主人派来监视他们的人偶，他还有什么理由拒绝他？
凤靳羽不知道这个一夜白发的男人，曾经和喲喲有着怎样青梅竹马的美好过往。
其实陌舞比他长的美，那种惊艳的美貌，就算再过百年也无人能及。
凤靳羽甚至有点嫉妒，嫉妒这个绝美的男人拥有了喲喲从小到大的十六年。
雪陌舞和喲喲在一起，整整十六年啊！
那是他永远无法替代和插足的记忆。
凤靳羽不知道这个男人在喲喲嫁给风烈邪后受了什么苦，更不知道这个男人怎么会落入主人手中。
他知道，那是任何人不能忍受的酷刑！
当年他被人灌了药呈现假死状态，就那么活活被人埋掉。
被主人从冰棺里挖出来，全身被放干了血钉在架子上，等血一点点流干，失去所有温度，像枯萎的花，再被注入灵力，变成任人操控的人偶，靠饮血为生！
这就是黑暗门的人偶！那种慢慢靠近死亡，一点点被绝望入侵的感觉，想起来都恐怖。
当年，他是为了报仇，凭借一口气撑了下来。
而雪陌舞也和他当年经历的相同，能够忍受得住，大概是因为心中有爱，一直爱着喲喲，才活了下来吧。
这样的男人，就算变成和他一样的人偶，也定是不会伤害喲喲的。
风中传来主人森冷的声音：“你不能……”
脑袋嗡地一声，凤靳羽忽然从梦中惊醒，身上早已被冷汗浸湿。
他像个溺水的人浮出水面，大口喘息着，睡着的她，还抓着他的拇指。
她每次和他睡在一起，都会抓着他的拇指，已成习惯。
这个姿势，代表着缺乏安全感。
陌舞、喲喲还有他，是同一种人。
望着她沉睡的小脸，凤靳羽幽幽一叹，她睡着的样子，真像一只天真的小猫，需要多多的爱。
可将她复活后，看到那个无法消除的双蛇纹身，他才知道，他被算计了。
虽然他不知道主人究竟有何目的，为何一定不放过她，但主人根本没那么好心会救她。
他们三个人落入了更深的陷阱，抬头也望不见阳光。
他们的命运还是攥在主人的手中，这双蛇纹身就像一道符咒，连同那个代价，将他们隔开。
命运，真的不能掌握在他们手中吗？
就算打不破这枷锁，凤靳羽也要和天一搏。
他只有一个愿望，希望她一世无忧，哪怕要他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为她掖好被角，轻轻下床，尽量不吵醒她，走入清冷的小院。
艾喲喲半夜起来，身旁已空无一人，心里好似也空了一大块。
她没有穿鞋，抱着枕头走了出去，去找他。
院子空旷旷，树枝压满白色的积雪，光着的小脚踩在雪地里，雪一直覆到脚踝，会钻进脚趾缝，冷到心里让人发抖。
艾喲喲披散着头发，抱着枕头疯狂地寻找那个雪白的身影，穿梭在青楼的角落，看见门就推：“爹爹？”
“爹你个毛啊！滚！”屋内传来恩客粗暴的咒骂。
她差点忘了这是妓院。
但她还是要找他，依旧一扇门一扇地推，推开一扇就喊一句。
当她推开第三十七扇门，看到惊悚的一幕。
一群男人衣衫不整地围着一个小男孩，发出淫邪的笑声。
男孩大概只有十岁大，紫色的衣袍被撕破，露出白皙的肌肤，浅绿色的发丝散乱垂落，遮住一张脸，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就像两丸黑水银。
即便蜡油滴在身上，被那些邪恶的大手蹂躏，他只是紧皱眉，眼睛里透出倔强的光。
好美的眼睛！
艾喲喲瞬间被那双不服输的美丽双眼震慑，灵魂都颤抖了一下。
男孩在看见她的瞬间，唇角划过一抹笑意，眼睛却发出求助的光芒。
“放开他！”女孩抱着枕头，呆呆地站在门口，倔强的唇角发出清脆的小声音。
屋内的男人们一愣，没想到发出这声音的是小女孩，本想将她赶出去，但瞥见艾喲喲绝美的小脸蛋，还有一头银色的卷发，瞬间露出猥琐的邪笑。
“老大，你看，这女娃像不像波斯来的那种雪白猫咪？”一个男人笑道。
“想不到春香楼还有这么小的雏儿。”一个男人笑道。
“我说，你们放开他。”艾喲喲狠狠瞪了一眼。
“放开他可以。你留下陪我们。”男人邪笑着开口。
“不要管我，你走。”小男孩趴在地上。
艾喲喲瞥见他手指被夹出的血痕，心被扯痛了，隐约听见一道轻如风的脚步，于是她抿抿唇，断然答道：“好，我留下来。放他走。”
“你可以出去了。”一个死不听话的男孩，换一个冰晶娃娃的绝色小美人也不错。
男人们将小男孩推出门。
门啪地一声关上，艾喲喲听见插门的声音，她顿时感觉不妙，抱着枕头的手紧了紧，却面无惧色地昂起头，对视他们。
男人想伸手她银色的卷发，却被艾喲喲一把狠狠抓在脸上。
“把她给我按住！”男人抹掉面颊的血迹，“妈的，你还挺野的啊，看你在爷身下还能不能野起来。”
男人一步步靠近艾喲喲。
她一步步后退，背抵到桌面，嘭地一声。
艾喲喲迅速摸起桌上的热茶朝男人的下身泼了过去……
门外的小男孩听到一声惨叫，接着就是狠毒的咒骂。
他悄悄趴在门缝上往里瞧，那个弱小的女孩被一群男人揪住银发，脑袋狠狠地磕在桌角，渗出鲜红的血。
小男孩张扬的绿发遮住面颊，黑亮的眼眸露出一丝复杂的笑意。
“贱狗！”艾喲喲咒骂着，挥舞着小手反抗，却还是抵不住，他们人太多了。
在中衣就要被人撕烂的一秒，一个雪白的身影闪过，带来一阵悠然的桃花香气。
白色的剑舞出亮光，雪白的长发丝绸般飘扬，飞溅的红色血液开出一朵朵红梅……
他身形就像雪花飞舞，伴着粉色的花瓣，美得惊心动魄，几个男人在他剑下到地不起，已然断气。
“雪舞。”艾喲喲朝那个人影扑了过去。
“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雪陌舞一身雪白的女装，抱起地上的小人儿，慌张地检查着她的身子，“有没有受伤？”
“没有。嘿嘿。就是脑袋被撞了个小包包。”艾喲喲嘻嘻一笑。
“这是小包包？都出血了。为什么不乖乖在屋里睡觉？”雪陌舞掏出雪白的丝帕为她擦拭血迹。
艾喲喲兴奋地向他说起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随后还不忘炫耀了一句：“雪舞，我像不像大侠？我救了一个人耶。”
“蠢死了！若是我来晚了，你就完蛋了。”他气呼呼地捏捏她的小鼻子。
“我才没那么傻，我听见你的脚步才做的决定呢。”雪陌舞和爹爹的脚步都很轻，她很熟悉。
“以后不许做这么危险的事！你爹爹呢？”凤靳羽搞什么鬼，让喲喲这么点的孩子一个人在妓院里乱跑，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不知道，爹爹不见了，我找了好久。”艾喲喲掘起小嘴，目光朝门外寻去，瞥见门口的小男孩，微微一笑。
雪陌舞的注意力全在艾喲喲身上，担心她的伤，抱着她朝门外走，没有注意到小男孩。
“姐姐，带我一起走好吗？”小男孩跟在他们身后。
雪陌舞忽然回头，瞧见小男孩一头浅绿色的发丝，整个人重重地一颤，抱着艾喲喲的手都绞在了一起。
这头发，好生熟悉，浅绿色的长发非常罕见的！或者说，独一无二。
还有那对黑水银一般的眼眸，都让他想起那个人。
“带我一起走好吗？我没有地方可以去。我很饿。”小男孩可怜巴巴地望着艾喲喲。
“雪舞。”艾喲喲扯扯雪陌舞的衣裳，纯澈的大眼闪烁着祈求的光芒，“带上他嘛。他好可怜。”
“不可！”雪陌舞冷下一张脸，喲喲你太单纯了，这孩子有些古怪。怎么和你说，唉……
“不要嘛，带上他好不好？”她小猫一样在他怀里撒娇。
“求求你们，带上我。我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你看这个可以不？”男孩楚楚可怜的眼眸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精光，从怀里掏出一枚黑色的牌子。
雪陌舞接过牌子的瞬间，手一抖，牌子啪地掉在地上。
他感觉呼吸都被截成两半，注视着男孩一头浅绿色的发丝，半晌才无奈开口：“好。”
雪陌舞抱着艾喲喲，身后跟着小男孩回到后院的住所。
他现在是女装示人，一直以丫鬟的身份伺候着喲喲，为她清理了伤口，烧好热水。
艾喲喲刚脱光了衣裳跳进浴桶，门就吱呀被人推开，小男孩一身紫衣站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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