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挽发
刚漱完口，司徒谦正好从外面回来，捧着两只牛皮油纸包，里头包着刚出炉的小笼包。
“拿去。”司徒谦将小笼包递给她，又恢复了往常的冷酷。
“多谢了。”宫紫菱接过，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够吗？”司徒谦瞧她真是饿坏了，一点都不注意吃相。
“唔唔”
宫紫菱嘴里塞得鼓鼓的，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地点头。
“你今年几岁？”司徒谦蹲下来，问她。
“满十二了。”宫紫菱咽下最后一口包子，道。
司徒谦啧啧两声，讥笑道：“怎么长得这么矮？我还以为你只有七岁。”
宫紫菱差点被他这句话给噎住了。
她从小随着娘亲四处流浪，每天吃了上顿愁下顿，营养跟不上，自然也就长不高。
宫紫菱白了司徒谦一眼，嘟起小嘴道：“你是故意气我吗？”
“我说的都是实话。”
司徒谦露出一脸玩味的表情，从头到脚上下打量她一番，啧啧道：“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昨晚还想挡在你二哥面前？只怕那人一掌下来，你骨头都得折成几段了。”
“你”
宫紫菱气得直瞪眼，却无法反驳。
虽然话难听，但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全都是事实。
我何时才能长高啊？
宫紫菱正发愁，门外响起了姬云巅的声音。
“菱儿，你起来了吗？”
宫紫菱欣喜若狂地奔了出去。
姬云巅打着一把竹青色的油纸伞，衣袂随风轻扬，置身于雪景之中，宛若谪仙下凡。
“二哥！”
宫紫菱张开双臂，一把扑进他的怀里，嘤咛着道：“你可回来了。”
姬云巅揉了揉她的头，牵着她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将藏在袖里的小笼包递给她：“我给你买了你爱吃的包子。”
宫紫菱接过，笑着道：“我已经吃过了。”
“吃了？”姬云巅呆了一呆。
“对啊，是司徒谦给我买的。”
宫紫菱指了指里屋，司徒谦正好走了出来。
姬云巅收了伞，对司徒谦拱手行了一礼：“司徒兄，有劳你照顾她。”
司徒谦笑道：“不必同我客气。既然你已经回来了，那我就回刺史府了，告辞。”
“走好。”
司徒谦刚走了两步，突然停下，弯腰凑到宫紫菱面前，伸出手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个清脆的脑崩儿。
“哎呦！”
宫紫菱疼得叫出声，奶声奶气地冲他吼道，“干嘛打我？”
“这是你昨晚上欠我的。”司徒谦直起身子，向姬云巅点了点头，潇洒离去。
宫紫菱气得把一双蛮靴跺得震天响，摇着姬云巅的手，楚楚可怜地道：“二哥，你看他嘛，就知道欺负小孩子！”
姬云巅哭笑不得，拉着她进屋，就着烛光看她的额头，没有肿只是红了一些。
他给她抹了点泥膏，往额头上轻轻一吹。
哭着闹着的宫紫菱瞬间就消停下来。
痛意也随着泥膏的效用逐渐消失。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时光飞逝，很快就到岁旦了。
姬云巅去成衣铺取了做好的新衣裳来。
宫紫菱高高兴兴地换上，提起裙摆，踮起脚尖，在他面前转了个圈。
“二哥，好看吗？”
姬云巅含笑，看她乐得花蝴蝶似的，由衷地点了点头，道：“嗯，很好看。”
这一日，按照与裴奕之的约定，姬云巅要带她去刺史府吃年夜饭。
宫紫菱一万个不愿意。
可二哥既然答应了人家，又不好推脱，只好硬着头皮赴宴。
宫紫菱坐在铜镜前，任由姬云巅摆弄她的长发。
姬云巅撩起一缕乌黑靓丽的发丝，问道：“今天想梳什么样式的发髻？”
打从宫紫菱住进来以后，姬云巅曾厚着脸皮向看病的大婶打听过女儿家的一些事情。
涂脂点唇，描眉梳发，已是驾轻就熟。
“二哥决定吧，我都可以。”宫紫菱两只小短腿荡秋千似的荡来荡去，嘻嘻道。
姬云巅微微一笑，手法娴熟地开始为她挽发。
她的头发真顺滑，握在手里就好像握着一匹绸缎一样。
“那二哥梳流云髻吧，比较适合你这个年纪。”
姬云巅说着，将她的头发左右平分成两股，头顶中间以扁方盘成如云朵一般蓬松，两端微微垂落至耳边，最后再用一根长长的乌木簪固定，既显得饱满利落，而又不失娇态。
他的手果然极巧，不消一盏茶的工夫，就大功告成。
宫紫菱对着镜子左照右照，喜欢得不得了。
刺史府占地颇广，里面建筑小巧别致，飞檐翘角，三进三出的院子里更是遍植奇花异草。
进门绕过了画着富贵牡丹的影壁，却见屋宇鳞次栉比，金灿灿的琉璃瓦，在阳光下刺着宫紫菱的眼。
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作富丽堂皇，不但脚步放轻了，连大气也不敢喘。
刚到正厅门口，裴争鸣满脸堆笑地出来迎接。
他不过四十出头，生得白白胖胖，个子却很高。
身上一袭簇新缂丝万字锦底滚花袍，透着日光浮起流水般的光泽，整个人失了平日的英武威严，倒添了几分温润和气之意。
裴奕之病体欠安，加上外头风大，不便迎客。
裴灵之却是来了，蹬一双胭脂红云纹旗鞋，穿一件湖蓝色笼烟釉葵瓣宫装，束了内务府新进的高腰紫绡水纹襦裙，更显身材修长俏丽，发间别着精致的雪色流珠发簪。
宫紫菱一见到她就闷闷不乐地垂下头，紧紧攥着裙角。
“云巅哥哥，你来啦。”这一声叫得娇脆，宫紫菱不由得冒起了鸡皮疙瘩。
裴灵之随意地瞟了她一眼，一把挽住姬云巅的胳膊，举止甚是亲昵。
宫紫菱眼睁睁看她拉着姬云巅走得飞快，自己渐渐被甩在了后头。
虽说是逢场作戏，姬云巅还是不太适应她的热情似火。
见宫紫菱没跟过来，便轻轻撒开裴灵之的手，回身去牵她一起走。
裴灵之这时才正正经经地端详了她一番，奇怪地问道：“云巅哥哥，她是谁呀？”
“我妹妹。”姬云巅摸了摸她的头，眼底满是宠溺之色。
“我怎么不晓得你还有个妹妹？没听你说过啊。”裴灵之眯了眯眼，感到有些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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