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笑看风雨雷电
顾今诚终于问出了自己疑问：“你为什么还不走？”
女孩轻轻竖了一根食指在唇间，无声做了个“嘘——”的手势，接着又指了指她右手边的方向。
顾今诚顺着女孩指示的方向看过去，远处的黑云格外浓厚沉重，只见几道紫色的闪电潜伏其中，时隐时现，就像黑水河里泛着紫光的游龙，灵活地嬉戏、潜游。
在闪电出现之后，雷声总会出现，或尖锐如空明的哨声，或小声如晴天霹雳，或沉闷如沉闷的鼓声，或……
雷声总是紧随其后，从不缺席，追逐着永远追不上的光，乐此不疲。
顾今诚认认真真地欣赏了一会儿，待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出了神，被吸引进去了。
这下，顾今诚也不急着回去了，他拿出手机给属下们发消息，让他们先回去避雨，等他召唤时再出来。
“小心进水哦。”
“嗯。”
顾今诚应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刚才他们衔接得太过自然，像是熟识多年的老朋友，熟稔得很。
“谢谢。”顾今诚礼貌地补充了一句。
女孩没有应答。
顾今诚回过头来，看见女孩并没有看他。
女孩兀自弓着腰曲着腿，手绕到大腿下抱着腿，上身和大腿之间夹着一包什么，动一下喀啦喀啦地响。
顾今诚想起来了，那是女孩的零食，其中有一包很大，原来是用来抱着的。
这是她用来缓解害怕的方式吗？
抱紧自己？
凌厉的寒风夹风带雨，吹得女孩身后的衣服满满地鼓起来，像是鼓风机出风口的蛇皮袋子。
女孩的发丝向后飘扬，自由地上下左右起舞，每一根都是自由的。
一道亮度拉满的银色闪电再次出现，在空中缓慢地逐步显示全形，预示着一声十分响亮的雷鸣再次响起，然而，此时他们都已经不再害怕。
“会不会——人类的自然景象——是由更高级的生物——打造的？”
就像我们在画纸上，一笔一笔画出闪电的形状，那时，二维的生物，因为这是他们的“自然现象”，看不到、也想象不出创造闪电的更高维的生物的存在和运作。
女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由眼前的风暴和脑海里的风暴组成、交织，兴奋得不能自已。
殊不知，顾今诚此时看着女孩亮晶晶的瞳眸，一次次被闪电点亮，映射着她所看见的雷霆风暴，像一簇簇绚烂夺目的焰火，在她的眼睛里爆炸，争先恐后……
与害怕惊叫相反，顾今诚明确地看到女孩被照亮得格外透白的脸上，缓缓勾起一抹笑容，像是画笔用力停顿、用力上提，笔毛压得呲出来，才勾勒得出来一点她本人的神采。
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在她的意料之中，在她的满意之中。
周围安静极了，顾今诚耳边响起了郝言的念念叨叨：“她不会要我以身相许吧……”
以身相许……
也不是不——
“嘿。”
女孩看着把脸对着她、发呆已久的顾今诚，悄无声息地坐直了身体，和他拉开距离，见他还没回过神来，这才出声把他的魂叫了回来。
顾今诚略略被吓了一跳，这才回过神来，为自己的几乎不会发生的出神，感到有些失态。
“抱歉。”
“没关系啊。”女孩随口答道，不以为意。
顾今诚却是真心实意地道歉，他清楚自己在抱歉什么。
两人重新安静下来，顾今诚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会喜欢看闪电？”
女孩言简意赅地回答他：“偶然。”
顾今诚对这个回答感到有些失落，觉得对方在敷衍自己。
“看，水帘洞。”
女孩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丝分享的迫不及待和欣喜。
顾今诚也看向周围，左右环顾。
雨更大了，似乎不肯给空中的空气留丝毫空间，非要挤占空气最后的一席之地，像要把半空抽压成真空。
密密麻麻的雨水已经连成片，顺着顶沿流淌下来，片状的雨，像是瀑布。
与寻常所见不同的是，他们在瀑布内部。
四面的雨幕像是丝质的窗帘，外面的闪电、雷声和风雨之声仿佛被阻隔了，围出一圈小小的私人空间，静谧悠闲，把他和女孩围在里面。
这样有些私密的小小的私人空间，令头脑冷静理智如顾今诚的人，也会受心理的影响，觉得与女孩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确实啊，在这样的恶劣天气里，躲在房间自娱自乐、不肯往外多看一眼的人比比皆是，望着窗外哀声怨道、根本不觉得有何美感乐趣可言的人也不在少数……
可是像这个女孩这样的，特意横穿最危险的雷区、爬上最高危的木塔，固执又坚定地追逐着她的风雨雷电，实在是不可多得。
虽然不值得宣传和推广。
“花果山福地，”
“水帘洞冬天。”
女孩悠悠地吟出上半句后，顾今诚很自然地接上了下句。
笑得眉眼弯弯的女孩看着他。
女孩的发丝均匀一致地沾满了细细的水珠，映着闪电的光芒，显得格外亮晶晶，像是一头以钻石为原料铸造而成的海藻般的长发，像是她在发光一样。
女孩笑津津地看了他片刻，什么都没有说，又转过头去。
顾今诚却知道，自己的回答得到了她的赞许，就像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得到了主人的肯定。
不知为什么，顾今诚感到一丝愉悦。
他也禁不住翘起嘴角。
一阵凉风突袭，不剧烈，跟刚才的暴风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可是这样一股看似微不足道的风，却紧贴着皮肤，穿过女孩的每一个毛孔，无孔不入地渗透进去。
“啊湫！”
女孩打了个可爱的喷嚏，顾今诚忍不住笑了一下，把外套取了出来，披在女孩身上，帮她拢了拢。
这次女孩没有拒绝：“谢谢。你没事吗？”
虽然顾今诚一个身强体壮的大男人，应该顶得住一场风寒，但这种事也没法保证。
不怕一万，还怕万一呢。
“我没事。”
顾今诚一脸轻松地说。
“要不要吃点零食？”
女孩小声问道，语气里都是不确定和小心翼翼。
“正好，谢谢。”
从小到大几乎都不吃零食、把零食一律当垃圾食品的顾今诚，破天荒尝试了新的味道。
后来，顾今诚才知道，这个女孩的出现，不止丰富了他的味蕾，更丰富了他的感情，他的生活，他的全部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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