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叶璃
一月后长风城
肃穆的军队自城外缓慢入城。
路上行走的百姓皆让道低头，以示敬意。
原本喧闹的街道安静下来。
粗重的呼吸声，时不时还伴有响鼻声在安静的街上响起。
那为首的黑马，毛发顺滑光泽，马蹄铁踏在地上的铮铮声，更是显得气氛肃静。
有好奇的，抬头看了眼那马上的女子。
白衣刺绣，黑带束腰。面容清秀，再往上，便入了一双深不可测的黑眸。
甫一对视，就感觉到了威压。来不及错愕，下意识地低头。
待军队走远，才发觉自己背上冷汗涔涔。
再抬头，视野里哪里还有那马背上的人。
行至宫门。门将皆收矛垂首行礼。
叶璃轻拉缰绳，黑马停下。左脚用力，翻身利落下马。
顺了顺疾风的毛，便将缰绳交予随侍。
单膝跪于宫门前，抱拳垂首。
“宁远副将叶璃回京来报！”掷地有声。
行礼后起身，卸了佩剑，入了宫。
-
长安殿
“殿下，四公主此时正在乾坤殿面圣，不出多时，便能来长安殿了。”云梵笑道。
“嗯。”叶琉才刚刚应下。殿外便传来了一声“长姐。”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
来人步伐稳健，面上沉稳，停至近处，抱拳行礼，唤了声“长姐。”语气平稳，哪里还有刚刚喊声的急切。大抵是见到人了。
叶琉起身，看着故作老成的妹妹，走近，压下她抱拳的手，顺势握在手心，只感觉到厚厚的茧，面上疼惜。双眸清澈，细细看进，含着温柔，“高了，也瘦了。”
柔软的触感，却带了冰凉。
才刚入秋。
来不及想太多，叶璃便下意识地握紧，想着暖和些许。
可转念想到自己习武多年，手上的厚茧怕是会伤到，又想抽手。正欲动作，却感受到阻力。
抬眼，叶琉却转身拉着她，往偏殿走。
“快到正午，奔波劳累这些日，用过午膳后便回去歇息吧。”叶琉一面走着，一面念着。
“殿下可是从前几日就开始忧心今日的午膳样式了。”云楠在旁打趣着，面上揶揄。
叶琉抬了左手，作敲打模样，云楠双手捂着额头，往边上躲，末了，还扮了个鬼脸。
叶璃听完云楠的话，微怔。
眼前人，一袭青衫，配饰无几。好像没什么变化。种种情绪上了心头，只觉心口鼓胀。
压下眼中酸涩，手上微微用力，两人的手握的更紧。
云梵跟在身后自然看到叶璃的小动作，心下欣慰。
四公主虽行事沉稳不少，但难免有些疏离。
毕竟是殿下的胞妹，自然还是亲些好。
入了席，谈了几句，叶琉便引入正题，“明日奏折便会到你那，记得批阅。”叶琉语气平淡，像是不过提了一桩小事。
“长姐？”叶璃停箸，惊讶地看着叶琉。
叶琉抬眼，笑了声“我懂你的顾及，可你也该懂我的意思。”
叶璃虽镇守边关，但文策谋略却自有天赋。
若非战事和她自己请求，她早该入朝为官。
索性现在也不晚。
此次密令召回，虽未明说缘由，叶璃却隐隐有了猜测。
叶璇已与北魏太子成婚，若要引人入局，自是要再退步。
长姐，也是打算联姻的吧。
努力忽视自己心头涌上的莫名情绪。
垂眸掩下，应声道好。
午膳结束，叶璃便告退离开长安殿。
元辰宫距离长安殿稍远，倒是与处理政务的政和殿相近，只是叶琉习惯在长安殿批阅奏折，政和殿也就闲置了。
照顾她起居的凌兰先她一步回宫，打点上下。
离宫四载，宫里倒一切如旧。
“四公主。”
花园小路，她一心看景，没注意到路尽头出现的人。
白衣儒雅，他不喜白衣，却日日穿着，细细想来，白衣确实衬他。
任离走近，停于两尺外，行礼。
好像，有许久未见了。六年？甚至更久。
她并非耽于儿女情长之人，如今见他，熟悉的鼓噪心跳，让她有些羞恼。
只是面上不显，下意识端了姿态，点了点头。
任离不在意她的倨傲，温润如玉的面上依旧挂笑。
他并非有意在此拦截，想着偷闲，抄近去长安殿的路只此一条。
“二皇子这是？”她开口问了一句，像是客套的寒暄。
“叨扰多日，自到离去之时了。”任离心下虽有些诧异，倒也答了。
“嗯。”她点了点头，脸色如常，倒是看不出什么反应。
侧身，示意他先行。
任离自然承让不肯，叶璃也没坚持，点头示意，便走了。
路道宽阔，以四公主的身份却有侧身让路之举。这让跟在任离后面的灵烈不由咋舌。
再加上，灵烈也知叶璃上阵杀敌之事，心里不由钦佩，口上也夸了几句。
谦逊慧烈，女中豪杰。
任离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与四公主只有几面之缘。犹记初见，她好像才到他腰高。
行事作风有几分像她姐姐，他觉得有趣，喜欢逗她，可那张软糯的脸却总板着，表情寥寥。
后来，女孩子家大了，自然避嫌疏远了。再后来，就是她请旨随军出征…
多年未见，长高了，好像…到下颌处了。
“主子。”
任离回神。
到长安殿了。
-
“山水有相逢。”任离难得真挚的笑里带了郑重。
叶琉应下，面上也带了笑。
她与任离似敌似友，局势渐变，如今告别，便难寻再见之日了。
出宫路上，灵烈坐在马车外。一直琢磨自家主子与大周长公主的关系。
若说有意，好像是主子单方面的。
可私下在旁提了一嘴，任离只是神色微变，下一秒又露出无甚所谓的笑。虽说举止稍稍有异，却又难辨别。自家主子心思缜密深沉，想来这等心事也不想泄露吧。
毕竟是大周的长公主，权倾天下。
在旁人眼里，早是未来命定的皇。
以主子今时地位，要追求长公主的确还是差了些。
主仆二人才出长风城没多久，叶璃被立为太子的旨意便传向各州各地。
灵烈听到消息，惊讶非常，铜铃大的眼瞪的更大了。
放下采买置办，赶忙回了客栈。
却发现任离听完无甚反应，明显是早就猜到了的模样，莫名有些气馁。
不过，转念一想，长公主与主子的距离不就短了吗？
瞬时高兴起来。
可没过多久。北魏晋王以十里红妆厚礼向大周长公主提亲的传言就进了耳。
任离听到后，在旁的灵烈便受了几日的寒风。
毕竟看惯了主子的笑颜，如今直晃晃，冷嗖嗖放刀子的样子少之又少。
一方面，感慨主子终于开窍，另一方面，又惋惜时机。
“主子，不若我们再回长风城一趟？”灵烈建议道。
证实传言是否为真还需几日。就算是真，长公主也不一定会应下。
凭他家主子与长公主几年的交情，去提亲自然比那个晋王占优势。
任离自然知道贴身侍卫是怎么想的。
叶琉智多近妖，不同于寻常女子。
此次提亲，于局势有利，她会应下。
说不定，提亲合作一事还是她主导提出的。
他再回去，于事无补。
罢了，眼眸暗流沉浮，再睁眼，一片清明。
他放下酒杯，“回宫。”
回宫？灵烈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抬眼，任离神色不似玩笑。
只好收起疑惑，躬身应下，转身出门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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