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茶铺（7）

　　好辣的手段！

　　皂吏平日大多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他们的坏，只是小市民的坏。

　　趋炎附势，媚上欺下。

　　皂吏做事，大多是阴毒有余的笑里藏刀。

　　苏桐这般行事，和他们平日所见所行均是大异。

　　“是我不错，当时的情景千钧一发，不得已之下只好以雷霆手段，解疾救厄为先。”

　　“他们本也是歹人，谋财害命在先，想来如今纵有折损，也不算太过吧。”

　　“他们是歹人不错！”

　　为首的小吏点了点头，接着他横眉瞠目，挺胸叠肚向前一步，反问道。

　　“你又是什么人呢？”

　　“这般的手段，可不像是无名之辈。也不是寻常书生相公能有的。”

　　“你待问我是何人？”

　　苏桐听了皂吏的问话，不急也不恼，他轻轻振了振衣服，抖开了襟摆，疾徐有度。

　　皂吏见他这几番衡量，以为苏桐是要对自己来硬手段了。

　　下意识地倒退了小半步。

　　“你…你…你…”

　　“我…我…我…”

　　皂吏三声，一声比一声更低迫慌张，苏桐三语，却是愈来愈清越从容。

　　“你听好！”

　　“我……”

　　苏桐拉了个长音儿。

　　“我是普天下郎君领袖，盖世界浪子班头～”

　　这一句说出，在场众人，无论通不通文墨，晓不晓经义，此刻都听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满脸的古怪神色，有惊讶，有骇然，更多还是强忍着笑意，咽着无奈。

　　赵盼儿本来正在整理地上的一片狼藉，此刻也是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一双美目眨也不眨，满眼笑意地重新打量起了苏桐—这位曾经被她认作是半个坏人的茶客。

　　皇城司的两人，青年还好些，中年人则是直接一口茶喷出，险些喷在了对面长官的身上。

　　连忙用衣袖掩口。

　　至于刚刚还有些怵惕之意的皂吏，此刻脸上的神情，就像是打翻了酱油铺子，憋得辛苦，说又不能。

　　只听苏桐继续一口气说下去

　　“能分茶攧竹，会打马藏阄；通五音，更六律滑熟。”

　　“曾为风月功名首，更玲珑又剔透。”

　　“我呀！是个锦阵花营都帅头，也曾玩府游州！”

　　“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恁子弟每谁教你钻入他锄不断、斫不下、解不开、顿不脱、慢腾腾千层锦套头？我玩的是梁园月，饮的是东京酒，赏的是洛阳花，攀的是章台柳。我也会围棋、会蹴踘、会打围、会插科、会歌舞、会吹弹、会咽作、会吟诗、会双陆。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嘴、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赐与我这几般儿歹症候，尚兀自不肯休！则除是阎王亲自唤，神鬼自来勾。三魂归地府，七魄丧冥幽。天哪！那其间才不向烟花路儿上走！”

　　越往后来，苏桐声音越是钩转攀升，如珠落玉盘，每一字都要这茶铺中所有人清晰可闻。

　　“我呀，便是…”

　　说到这儿，苏桐忽然靠近了那皂吏小声近乎耳语般说了几句，而后笑吟吟地退开。

　　“你，可听清楚了？记清楚了！想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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