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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伤口


“没空。”于阶白直白地拒绝了他。

        书记官瞬间气不顺了,舌头也跟着打了结,,“为,为,什,什么?”

        “因为我对你没兴趣。”于阶白纡尊降贵地偏了偏头“谈人生也不是现在。”

        书记官透过他的眼看见了层叠的白骨,他明白了于阶白的意思。

        于是书记官再次强调,“我说了没问题,这可是我多年的经验。”

        于阶白反问他,“你现在住我这里,对吧?”

        书记官:“嗯。”

        于阶白:“依据你选择所造成的结果由我来承担,对吧?”

        书记官觉得自己的气焰莫名低了一等,“是,那又怎样?我从未做出过错误判断。”

        于阶白不想和他扯皮,直接盖棺定论,“所以,既然你一切都依靠我,听我的理所当然。”

        书记官想让自己放下面子,辱骂人类一番。可挤到嗓子边的话变了调,变成了一声尖利的“我去。”

        于阶白觉得自己的脑子在这一瞬被一道闪电穿过,他咬牙切齿道:“有病吧你。”

        他剩余的骂声没机会发出,剧烈的疼痛从内到外席卷了他。

        于阶白控制住自己身躯的颤抖,逼迫它不得倒下。疼痛由内向外,并不产生于身体,它产生于某些更深层的地方,比身体的痛更让人难以忍受。

        他咬着牙想,这他妈又是怎么回事?

        红线戛然而止,戒指应声断裂。于阶白清晰地看见了戒指碎裂的过程,经历痛苦的的过程变得漫长。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出现在了他的手指上,鲜血淋漓。

        艾维奇锋利的眉毛上扬,他拔出长刀,一只手扶住了于阶白。

        四处寂静,连风声都停了下来。

        于阶白想,“毒奶,真的是毒奶。”

        书记官急急问道:“你还好吧。”

        没人回答他,书记官又跟着问了好几遍,直到那熟悉的嘲讽嗓音响起。

        “不好,毒奶,闭嘴。”

        于阶白吐槽它:“你上辈子一定是只乌鸦。”

        乌鸦先生坚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问题,“不可能,这里的力量在相互倾轧,不会主动攻击,这是违背定律的。我让你看的那棵树就是例证。”

        “绝对不会有错的,我是对的。”书记官在自我怀疑中喃喃自语,“到底哪里出错了。”

        “我要看看你的手。”他似乎找到了突破点,言语中带着浓厚的急切,“你的伤口上应该还留有痕迹。”

        书记官所见的一切随着于阶白的视线而动,它看见了那道深刻的伤口,却没发现任何东西。

        皮肉绽开,伤口流血,只有鲜红色。

        艾维奇用那块雪白的鸢尾花手帕为于阶白包扎了伤口,“只能暂时止血,你现在需要治疗。”

        于阶白对上艾维奇的眼睛,“我知道。”

        艾维奇肃然道:“我发誓,任何时候都会保证你的安全。”

        书记官在一旁冷冷道:”大话谁都会说,现在的重点又不是这个。“

        它终于从反复的自我争论中挣脱出来,自暴自弃地相信了刚刚的事实。

        书记官指出了现在的困境,他们正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上,而指路的工具已经不见。

        甚至它还倒打一耙,割伤了主人。

        “到这里之后感觉自己都变倒霉了。”书记官感叹道。

        疼痛的余韵让人身体发麻,于阶白动作迟缓地蹲下,捡起了碎裂的红石。

        艾维奇看着他的动作,皱紧了眉。

        于阶白看见本来浑圆的黯淡石头从中间裂成了两半,裂缝蔓延,露出墨一般深黑的内在。

        书记官的抱怨声随着于阶白的目光停了下来,它看见跳动的微光正逐渐被周围的一切蚕食。

        最后的萤火消失,红石彻底成了煤渣。

        书记官疑惑道:“嗯?”他看见了他同事的力量?

        与此同时,于阶白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抱歉,这是我的失误。让你受到了惩罚。”

        “接下来按我说的办。”

        这是个无着落的声音,时远时近,配上偏凉的音色,就像漂浮在空中的冷冰。

        “看来兰尼斯有些事没告诉你,”那个声音又远了,“不过没关系,那不重要。”

        书记官的名字?于阶白眼里闪过嘲讽,果然蠢。

        “你现在可以站起来了。”声音突然迫近,仿佛冰雪自上拂过耳畔。

        于阶白想,这是个习惯发号施令的“人”。

        书记官就是只乌鸦打工仔。

        艾维奇在旁边看着于阶白,却见他一动不动盯着自己手里的碎渣,好像是他之前戴过戒指的残骸。

        那究竟是什么?

        于阶白随即站了起来。

        充满冰雪质感的声音环绕,有一场大雪落进了脑海里,于阶白轻轻捏了捏自己的耳垂。

        “你为什么不听话?”那人认真地问道。

        “因为你说服不了我。”于阶白回应他。

        声音再次渺远,雪下得断断续续,于阶白只清晰地听见了最后两个字。

        “听话。”这两个字说得很轻,一片雪落在了旷野,消失得无影无踪。

        于阶白不长不短的二十五年人生中,几乎没人对他说过这两个字。乍被别人这样说,他感到一股难言的怪异。

        “路标放好了,出发吧。”雪似乎停不下来了。

        于阶白抑制不住地想到了冷杉林,那些树在雪地里尤其凛冽,也尤其的美。

        “该死的雪。”他说。

        艾维奇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迟疑地问道:“你还好吗?”

        于阶白对上他的目光,眼神冷淡,清楚地写着四个大字——有事启奏。

        艾维奇摸了摸鼻子,问道:“你有什么想法了吗?呃,对于这个十字路口。”

        于阶白用行动回应了他,环顾一圈后,径直走向了东边那条路。

        虽然他没看见所谓的路标,但书记官的惊呼太过有穿透力,比最讨厌的鹦鹉还来得聒噪。

        “这恶心的颜色。”书记官发自内心的嫌弃道。

        他问于阶白:“你看见了吗?这丑陋至极的光。”

        书记官对此异常嫌恶,“喔,我忘了,你看不见。”他遗憾地感叹道:“有时候当瞎子也不错。”

        于阶白:……迟早让你变瞎子。

        这厢话音未落,领导的关心就来了。

        “你和兰尼斯相处得愉快吗?”这话说得,自带一股监管的味儿。

        就像问两个小学生今天有没有打架一样。

        于阶白淡淡道:“你可以自己问他。”

        那人等了等才说:“不,太浪费时间了,帮我向他问好吧。”

        于阶白脑子里现在放映着两种语调,优雅小提琴和嘈杂的唢呐。

        书记官的声音又开始炫耀意味十足,“小白,我觉得我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听他说吧。”声音邈远,轻轻敲在人的脑中,淅沥的小雪连绵。

        “奇怪。”于阶白低声道。

        艾维奇立刻敏感道:“怎么了?”

        于阶白斜乜了他眼,“没什么。”

        书记官还在滔滔不绝,于阶白决定将唢呐这一美称赠予他。

        “我们只能在订好的框架里行事,不能使用任何规则外的力量。一旦使用,就是犯规。”

        “犯规自然会受到惩罚。”

        于阶白:“你们在戒指上放了不属于这里管制的力量,而我使用时被“这里”察觉,所以我受到了刚刚的惩罚。”

        “正解。”书记官表扬于阶白,“我发现你还是有点东西的。”

        “因为我们不是特别了解这里,我猜老板为了保险,在外面采用了某些特殊手段。额”

        “相当于你的戒指外面套了个和这里相近的壳子,但驱动力不属于这里。”

        书记官有点幸灾乐祸,“但这个壳可能不太牢,所以出了一点点小状况,然后你就被发现了。”

        于阶白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去你妈的小状况。

        那个人很轻的说了声,“抱歉。”

        于阶白眉梢微动,“我以为老板不会说道歉。”

        没有回应。

        于阶白等着,他还是没说话,只有书记官的嘈杂,它正抱怨道:“都怪我那不靠谱的同事。”

        吵闹中。

        “嗯。”那个声音顿了顿才接着道:“我不是老板,我和你一样,只是工种不同。”

        他的声音比之前稳定了不少,不再有那种若即若离之感。

        于阶白觉得他有点局促。

        “好吧,抱歉,打工人。”于阶白刻意把抱歉两个字咬得重了点,一丝促狭从他眼里闪过。

        那人并不在意这小小的挑衅,又恢复了之前冷冰冰的平静,维持着高傲的姿态,“我一直在观察,现在是意料外的情况。“它”太敏锐了。后续的路途,我们应该无法再给你提供保护了。”

        于阶白:“其实我也没见过需要放血才能得到的保护。”

        又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于阶白蓦地冒出个念头,我是不是该对他礼貌一些。

        “这里和外面不太一样,并不以我们的意愿行事,所做之事皆要符合它的准则,我猜那条信则是对“它”有利之事。”那人解释道。

        “它要让你们变得虚弱,所以赋予不同的能力来控制你们。”

        他的尾音咬得略重,有点责备的意味在其中,“钥匙不是那么好拿的,我们已经尽量让你减少代价了。”

        他好像轻叹了口气,“你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

        于阶白问他:“代价是什么?”

        又是一阵比之前都长的沉默,“就是你现在所付出的东西。”

        于阶白看向自己的手,上面有一道刻骨的伤口。

        果然。

        “我会给予你帮助。”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模糊不清,“但我需要一点时间。”

        他来的突兀,去得匆匆。

        于阶白隐约听见了夹杂恐惧的怒号声,连带那人的尾音一闪而过。他看向眼前丑得各异的白骨,问书记官,“路标是什么样的?”

        书记官极其嫌弃:“难看得要死,你不会想知道的。”

        于阶白按着书记官的指引前行,眼前的道路愈发曲折离奇,浓白的雾气开始蒸腾,昭示着下一段路途的重重风险。

        艾维奇深深看了于阶白一眼,随即握紧了手里的刀。

        雾越来越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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