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面试
当欧若茗转了两趟公交，下车后又步行了40分钟，终于在一片低矮的，如同违建的街巷里找到和她手里字条上名称一样的公司牌匾时，她实在没多少力气推门进去。这一路的颠簸曲折，实在是让她信心失去不少，不是没想过打退堂鼓，多少次要转身回去，但一想到上午投简历时，这家公司的热情、所聘职位与她专业的匹配度、自己转了几次车、一路打听寻找的过程、以及为了来这里面试所放弃的其他职位……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希望今天，眼前的这个面试能有一个好的结果吗？
现在已经是7月份，正是毕业生大批涌进就业市场的敏感时期，用人单位最不愁的就是“人”，有多少人为争一个面试机会大打出手，上午在招聘会现场就出现过这种情况，那个招聘公司的面试官，数着桌上的简历说人数差不多了，再收两个简历就可以回去了，这时那边正好跑过来一个男孩子，手里拿着几份简历一起放到桌子上，面试官笑着和他说回去等通知，然后收拾东西就准备离开，这时后面慌慌张张的跑过来一个人，急急忙忙的把手里简历往面试官手上推，面试的人一边推回去，一边笑着说，人数够了，今天先这样，以后有机会再说。可后来的男生不愿意放弃，一直在和面试官说话，一直往他手里放简历，正在僵持着，突然那个后来的男孩子，随手拿起桌边立着的展架，就像先前交简历的小男孩身上砸过去，现场顿时一片混乱。其实从一开始面试官数简历，到前后两个男孩交简历，到后面的展架砸人，这个过程也不过一分钟而已，当时欧若茗他们就站在这个展台右侧，目睹了整个过程。
欧若茗这个人有个最大的缺陷，就是反应慢，尤其是面对突发状况时，基本就是瞬间傻掉，呆呆的站着，完全没反应。当时还是韩岑和岳琳把她驾走的。后来好像还来了保安，乱哄哄的也不知道最后怎么处理。短短两天，切身经历两场打架事件，确实给欧若茗不小的震惊，当然可以把这些突发事件列入毕业生焦躁症范畴，但从中也可以看出来，现在的毕业生的心理状况有多脆弱，进一步分析，还可以得出——现在的工作极其难找——这个结论。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不知怎么就站在准备面试的公司门前，想起这些无关紧要事来，应该是过于紧张引起的。谁不想马上找到一份可以立刻上班的工作，不说十分满意，至少也能在有限度的范围内，委屈自己迅速融入到一个公司，挣一份不奢求丰厚，至少温饱的工资。可想想从答辩结束到现在，两个多月过去了，工作一直毫无进展，面试的机会到是不少，但一直没找到可以上班的公司，不是她大小姐太过挑剔，实在是现在的公司太不靠谱。有让交押金的，有要求押毕业证的，有直接让做销售的，还美其名曰“熟悉公司业务”，还有要求长期驻外的，其实驻外要求也不过分，但是公司提供的住宿居然是男女合寝，怪只怪我们的大小姐过于保守，实在没开放到能接受的地步。况且他们所在的这个北方二三线城市，实在没有那些知名外企、著名私企可供选择，大部分传统的企事业单位更是大大减少了可供选择的范围，欧若茗甚至想过要去那种除了老板只有一人的迷你企业，怎奈也是毫无机会。只能说好事多磨吧，也行这次就是她时来运转，在前期经历了如此波折后，终于能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工作，也未可知。不过欧若茗忽略了对她而言，非常重要的大事——如果，她真的到这个地方上班，那她每天用在“道路”上的时间，绝对是一个障碍。可惜，小妮子没想那么远。
欧若茗这个人，一紧张就容易混思乱想，偏偏紧张时，思维更是极其活跃，越是不相干的事，想的越多。当她抬脚上台阶，强迫自己，不要瞎想时，脑中瞬间想起了苏灿，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现在看来，这个公司还是比较正规的，那个总编辑瘦瘦的，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手里拿着欧若茗的简历，正在仔细的看着，同时问她一些关于师大的事情，那种好听的黯哑的声音，有一种叛逆的文艺范，这就是欧若茗对他的评价。
他们招的职位是集团内部杂志编辑，主要是负责写一些集团活动的稿件，用于活跃集团氛围。稿件素材都是当月内集团内部发生的事件，简单组织语言，再写得风趣幽默一些就可以，配上一些现场照片，可以说是一份并不复杂的工作，只要有一点语言组织能力就好，能有一些中文功底更好。听起来这份工作就像是给欧若茗量身定制的一样，学中文的当编辑，天作之合啊！
在询问欧若茗还有什么要求之后，总编辑也对她进行了肯定，但是这个职位毕竟是为集团服务的，他们这边作为分公司，是没有权利确认人选的，但总主编对欧若茗是极其满意，所以立刻就给集团打了电话，重点推荐。集团那边也比较重视，当时就表示希望欧若茗可以立刻到集团这边面试，如果没问题，明天就能正式上班。
一切就像是冥冥注定的一般，在你一直不停努力，拼尽全力求而不得，几乎放弃的时候，那个大馅饼突然就从天上掉下来，重重的砸在了你的头上，这就是那种开窗突然看见上帝的感觉吧，欧若茗有点蒙，呆呆的看着主编，直接愣住了。
“若茗”，主编和蔼的笑笑，“我对你的条件很满意，但我们这个职位是直接对集团负责的，所以你需要去集团再进行一次面试，当然你也不要有压力，一般我们分公司确定的人，集团都不会反对的，毕竟你以后是在我们这边工作嘛。”
“现在就去集团吗？集团在哪里啊？”
“对，你现在马上过去，我刚才和集团的老总通过电话了，他在等你。你也知道现在竞争多激烈，去晚了，也许别的分公司推荐一个合适的，你不是错过这次机会了吗？”
“嗯”，欧若茗也有点着急，毕竟好机会不是随时都有的，既然砸到眼前，没必要不抓住，“那集团在哪呢？”
“集团啊，离这边有点远。你是搭地铁来的吗？”
“不是，是公交。”
“那你再走回你刚才下车的地方，往市区里坐车，然后转1号线地铁，到体育场下车，你再记个电话，出了地铁口就打电话，找王总，让他告诉你具体位置。”主编说着，拿出一个名片看了看，又在上面写了一个电话号码，“王总可能没时间，我把他秘书的电话也给你写上了，到时候你都打一下，看看他们谁有空，让他们出来接你一下啊。”
“可是主编”，欧若茗咽了一下口水，有点心虚的开口说，“现在3点半了，我走到公交车站就要半个小时，再转地铁，赶过去差不多要6点了，他们不会下班吗？可不可以把这个面试调到明天？”
“不会的，不会的，我和他们说好了，一定等你过去。明天集团老总还有别的事呢，哪能专为你更改行程啊？”主编一边把名片递给欧若茗，一边拉着她走向门口，“你看，我们这司机出去了，要不让司机送你去车站，省的你自己走了，路上要当心啊。”
欧若茗听主编这么说，心里也特着急，顾不上和主编多说，急急忙忙往外跑，一路上几乎是跑到公交车站的，待她上气不接下气乘公交转地铁终于到达目的地时，幸好只是5点35分，她不禁心里暗暗祈祷，希望面试也能像路上这样顺利，那明天就可以上班了。
先拨王总的电话，是无法接通。等了一会再拨，还是无法接通。倒是秘书的电话，一拨就通了，传来一个好听的男生声音，欧若茗急忙说明来意，那个男生没等他说完，就笑着说知道了，让她绕到马路右边的科技园里，直接到里面找2号楼，上3楼315室来面试。说完不等欧若茗回话，就直接挂了电话。
这个科技园还真是大，从门口走到2号楼差不多有一百米，欧若茗直接搭电梯到三楼，刚出电梯门就听见一片嘈杂的声音，不时有人在身边走过，大家都是一副忙忙碌碌，脚步匆匆的样子。她按着门牌号找到315室，门开着，里面一阵烟雾缭绕，不时有人出出进进。欧若茗站在门口探身往里看，那是一个好大的会议室，里面很多人，好像是刚散会的样子，看讲台上的投影仪，显示是某保险公司的日常会议。
这里也不像是面试的地方啊！欧若茗暗暗合计，是不是找错房间了。她来到楼梯口，翻出主编给她的名片仔细看一遍，没错就是315室，再想想刚才王总秘书在电话里说的也是315室，不应该两个人都说错啊？欧若茗转出楼梯间，重新回到走廊，从这边慢慢向对面走去，一边走一边留心看每个房间里面的情况。
这个走廊是细长型的，两边有很多房间，但可以一眼看到头。走廊上现在比较乱，每个房间门口都有很多人，他们好像很兴奋的神情，不停在和对方讨论这什么事情，时不时的舞动一下双臂，渲染出自己兴奋的心情。欧若茗轻轻的走过去，尽量避免他们的注意，但走了一会，她觉得没这个必要，因为这些人根本不在乎是不是有人在看他们，也不管是不是认识的人，好像他们之间彼此也不熟悉，如果你好奇想要看看房间里的情况，站在门口的人还会好心的侧过身子，让你进屋去看。
那些房间也和315室差不多，都是会议室的样子，只是有的大些，有的小些，每个房间里都有人，有的是像会议室那种大型的长条桌，有的像学校自习室里的小桌椅，桌子上散放着一些笔记，有水杯，还有一些小零食。室内有人吸烟，空气不太好。前面的讲台上有的是黑板，有的是投影仪，上面的内容都和保险有关。整层楼的房间都是这个样子，走到头时，欧若茗竟有些怀疑自己是走错楼层，而不是走错房间了。
顺着楼梯又上一层楼，四楼的环境明显要比三楼好得多，也有很多房间，但大部分关着门，偶有开门的，也仅仅是一条缝隙，欧若茗使劲向里面瞄了一眼，只能看见一张老板桌，貌似办公室的样子。走廊里不时有几个人有过，看见欧若茗时投来探究而警惕的眼神，还有人走过来，问她找谁？
“我是过来面试的，应聘的是……”
还没等她说完，那个人不耐烦的挥着手，说“去楼下”。
“请问，楼下是什么公司？”
“保险公司。你们面试的直接去楼下就行。”说完就走了，那神态仿佛在赶一只没头苍蝇。
欧若茗又来到楼梯转角处，拿出手机给名片上的王总打电话，还是无法接通。再打给那个秘书，马上就通了，还是那个好听的男声，温柔的问她在哪里？还说她再不过来，他们就下班了，现在就是在等她呢！
“我，我已经在315室门口了。你在哪里？”欧若茗边说边看315的门口处。
“那你进来啊，我就在门口边上坐着呢，要不我出去找你，你等着。”
就见从315室内出来一个男生，看起来想是学生模样，对欧若茗说，“你就是来面试的吧？”
见她点头，就把拉进315室，在靠门边的桌子上拿出一张应聘表，“来先把表格填一下。”
欧若茗接过表格，看见上面写的是“保险应聘者登记表”，她急忙还给那个男生，“你弄错了，我是应聘编辑的，集团编辑。”
“我们这儿就招这个，没招过编辑。”
“我找王总，这是他的名片”，欧若茗说着把主编给她那张王总的名片递给男孩。
男孩没接名片，就着她手里看了一眼，说“没错，我就是王总。”
“那你秘书呢？我一直是和他联系的。”欧若茗说完指着下面那一行秘书的电话。
“你也是我电话，你这上面的两个电话都是我的。刚才也是我和你通的电话，我们这没什么王总，也不招编辑，只要保险推销员。”
欧若茗有点蒙，又觉得是不是中间有什么误会，毕竟卖保险和做编辑差别太大，这之间实在没什么相关性，弄错的可能性又不是很大。“那你们需要编辑吗？”她还有点不死心，刚才明明是说的好好的，那个主编也不会把这两个差异性这么大的职位弄混啊，“刚才，大概两个小时前，主编给你打过电话，让我到集团总部面试。”欧若茗试图帮着男孩回忆一下，她现在特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误会，那个男孩突然拍一下脑门，笑着说“哦，想起来了，你和我来，我们需要一名文字编辑，刚才和你开玩笑呢！”
课时从男孩嘴里说出来的却是，“刚才就是我接的电话，说有一个来面试的，让我等一会。我们这只招保险经纪人，一直都招，从来没招过别的职位。你，要不要填个表？”
“不要。”欧若茗转身下楼，向来的方向走去，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呢？她翻出在招聘会拿到的那个招聘编辑的电话，打了过去，电话很快就通了，“请问你们这里招聘编辑吗？”
“对，我们招聘编辑，你明天有时间面试吗？”
“你们这里对编辑有什么要求吗？”
“没什么要求，你过来直接面试就行，你记下地址。”
“我下午过去面试了，你们的主编让我到集团这边来面试。”
“对的，我们这边只负责初试，之后到集团进行复试，最后由集团决定是否录取。”
“我现在就在你们集团这边，他们招的不是编辑，是买保险的。”
“集团是觉得你不适合做编辑，更是做保险经纪人。”
“集团这边说从来就没招聘过编辑，他们只要卖保险的。”
“那是编辑名额已经满了。”
“你刚才不是说你们现在还在招聘编辑吗？我下午面试时，主编说还需要编辑的，我马上就过来了，怎么一个多小时就招聘满了？”
“是集团觉得你不适合做编辑。”
“我过来连面试都没有，就直接让我填保险经纪人的表格，凭什么说我不适合？”
“那就是招到人了，不需要编辑了。”
绕了一圈又绕回来，无论欧若茗说什么，对方都是这两句话，来来回回绕不停，反正不是他们的电话费，所以也不介意和你绕圈子。
一定是受骗了，这群可恨的大骗子！他们打着招聘编辑的名义，骗人去面试，绕了一大圈，结果让你去卖保险，就是抓住应聘者急于找工作，又不停奔波不愿放弃的心理，太卑鄙了。
“现在工作难找，谁都知道。为了一个面试花费几个小时的路程，在接近终点时，谁都不愿放弃，即使是和预期的工作岗位有些差别，但总算也是一份工作啊，再说之前都搭上那么多时间了，怎么能轻易放弃，有一个能将就的工作也不错啊。”韩岑在听了欧若茗这一天的经历后，还替她有些可惜，“要是我，就将就一下。卖保险就卖保险呗，反正也是一份工作啊。”
“可不管怎么说，也不能骗人啊，这事做的太缺德了。他们直接说招保险经纪人不就得了，用得着这样骗吗？”欧若茗还是对于自己被骗的事忿忿不平。
“就是骗你了，你能怎么样？能去打他们一顿吗？还是能去告他们？”岳琳淡淡的说，“用人单位就是知道无论怎么对你，你都拿他们没有办法，所以他们才这么肆无忌惮。”
“琳琳，你今天的面试怎么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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