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往日情谊
第78章往日情谊
那天金缨终究还是没有寻到云儿，因为那两个锦衣卫也逃脱的缘故，他也不敢在外头待得太久，天黑了便匆匆赶了回去。
同胭脂说了之后，胭脂只问：“她这么久了，怎么也都走出去了吧？”
金缨点点头后她表示不用担心，又说道：“那就好，没事的，晚上她有处投靠，不会出事的。”
胭脂白天想了一想，云儿如今求自己这条路没有走通，这时候救柳招远怕是已经刻不融化，只有劫狱这一个法子了。她之前生怕云儿一时冲动去诏狱自投罗网，可细细思量才发现，她要做这桩事情明明还有一个人可以依靠的，那个人便是许令。
胭脂也不想柳招远死，可她确实也没有什么法子可以帮上忙。所以如果许令能答应去救柳招远她也不会拦着，毕竟如果今夜再不闹腾一下，明儿天一亮，柳招远怕是尸体都已经凉了。
林中的这茅草屋子简陋非常，早些时候该是为了看守这竹林所搭建的。素日里容桂枝和金缨两个人住尚且没有什么大碍，眼下平白加了一个人，便只得他们两个女人家睡一起。
金缨十分识趣，简单吃过晚饭之后，便拖了个棉毡子就那样靠在锅炉旁上的木桩上阖了眼。
容桂枝睡觉安分且实的很，胭脂倒身在她边上，虽然心绪还算平静，但一闭上眼睛就能做关于柳招远的梦。
打云儿逃脱往后的事情她脑袋里想了无数种可能，这一夜长梦都到了底儿，愣生生被惊醒了有四五回。于是清早上天光刚刚亮堂了一些，她便下床去将金缨给晃了起来，求他去城中打探一番柳招远的消息，也不知道昨个云儿有没有动作。
其实之前胭脂还是挺笃定的，她觉得兰绍可能真的会有那个心思，但最后到动手的时候，一定会忍不下那个心动手的，是以她对柳招远的担忧才没那么深重。
可这一晚过后她却又委实有些心慌，万一事情真的发生了，且还是最坏的结果，连许令和云儿的命都给搭了进去，那她就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容桂枝帮她熬了粥，她实在没有胃口，尝了两口便将碗给搁下了，开始在屋子里头惴惴不安地徘徊着。容桂枝瞧了她一阵子，犹豫再三，还是张口问了她：“胭脂姑娘可需要琴？”
胭脂愣怔一下，这才想起来面前这个宛若乡野村妇的女子，原是内阁大臣容应由之女，是这金陵城中能与她的琴技相较的少数人。
爱琴之人都一样，所有的心绪都能依靠着琴声来抒发。
胭脂点点头，视线开始在屋中找寻着琴的踪影，见容桂枝一笑，扯过她的手却是往外奔着。
就在这座茅草屋的后院上，有一个胭脂并不知道的堆积杂物的地方，看上去像是许多年为没人动过，上面已经落满了灰尘。
容桂枝二话没说将衣袖撩起来，贴着墙壁将手往里够着，她身子单薄，那个狭窄的缝隙几乎能将容她顺利通过，只是那琴身子本就笨重，所以废力些。
“我来帮你吧！”
胭脂说着往前一凑，本是打算帮忙，没想着踩了个锄头把，那头翘起了猛地在她脑门上敲击了一下，火辣辣的疼痛之下她倒身坐在地上扶额吭哧了两声。
“怎么了，没事吧！”
容桂枝听见动静瞧了一眼胭脂，退身时候猛使了一把力终于将那琴身子拽了出来，与此同时胭脂听得一阵清脆之后，鼻腔处传来一阵子呛人的灰土味道，那身影俯身来扶她，两个人被呛得齐齐趴在地上咳嗽着。
等着烟尘散了些，胭脂定睛一瞧，却瞧见眼前这物件儿十分简陋，都不曾用上油，更别提什么雕花作画的，就如一块长木板上拽着几根鱼线一般，兴趣一下子就散了。
“我初来时候便就发现了，只是如今也没得那个兴致，便也一直未曾动过，今儿翻出来就当做给你的礼物吧。上一回匆忙了些，还没有谢谢你帮我。”
帮她？胭脂可是从未想过要帮她，更没想着她要她任何的感谢，并且眼下这东西她按说也是个千金小姐，竟也觉得拿得出手么？
“不用了，金大哥的事情我心上自然有数，说不上什么谢，这琴还是姑娘自己收着用吧。”
她意兴阑珊，本想着能够把好琴做宽慰，这会儿越发烦躁起来，拍拍身上的衣裳便要转身进屋去：“外头冷，咱们还是进屋去吧，弹琴的事情咱们改日再说。”
可容桂枝却没有走的意思，她将胭脂衣裳一扯，惹得胭脂险些一个踉跄载倒在地上。接着容她立身起来重新将那琴身子塞到胭脂怀里头，模样笑意不减，眯着眼睛晃了晃脑袋。
“姑娘怎么就那般心急呢？弹琴之人拥琴在手向来不分什么贵贱，劣琴才正能证艺不是？不过，我带姑娘来看这琴，还真的不是让姑娘弹的。”
“那是作何？”胭脂十分好奇。
容桂枝神神秘秘，挑着眉毛示意她瞧那琴身：“姑娘将琴翻过来。”
檐子的影儿在身上打了半截儿，胭脂摸着那琴身的木头，这会儿才觉出来那表面皱皱巴巴的，因为未经保养，又搁在这地界儿上受潮虫蛀了，这会儿恐是稍稍用力便能撅折了的，其实根本就不能用来弹了。
她手掌缓缓将那琴身翻过来，却见那背后却钉着一块不一样的木板子，抛了光漆了油，甚至还用刀刃子刻着一幅画。
棕黄色额面上，由浅浅的痕迹相连，跃然一个少女模样，膝上架琴，信手撩拨，边上配得字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人儿.....是我？”
容桂枝让她看，那么十有八九与自己有关，可她却也不万分笃定，于是怀着疑问道。
“嗯，姑娘聪慧，那且也猜猜，作画者何人？”
胭脂低头细瞧着画面上的自己，约莫也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在那个时候见过自己，又能够画她的人仔细想一想还真的没有。
她老实晃晃脑袋，却不想容桂枝凑上前来直言真相：“是兰大人！”
“怎么可能，他那个时候并不识得我。”
胭脂即刻便反驳起来，虽然说这屋子是他发现的，那也不能证明这东西就一定是他的。而且此刻她不想听到任何关于兰绍的话题，如今的她和兰绍之间，只差一纸休书，旁的什么都再没有了。
金缨什么都没有同容桂枝说，容桂枝心思细腻，凭着女人之间的默契，便已经猜到了胭脂如今和兰绍之间一定是有了什么深重的误会，眼下胭脂听了兰绍之后这激动神色更她心上笃定了些。
她一介女流也不知道能够做什么，只是见这一对儿璧人着实合适的很，不想他们轻易错过，今儿这一遭实为想要做一回兰绍的说客。
“我不知夫人和兰大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见过大人很多回，见夫人这是第二回。我能感觉到，夫人和大人心里都有彼此。是，夫人说的对，那个时候夫人还不认识大人，可大人同我讲的，却是从那个时候，便将夫人放在心尖尖上了。”
她说着便过来牵胭脂的手，胭脂一怔，那琴身倏然落地，发出一声砰的乱响来。
那么小的时候，原来兰绍一早便盯上自己了么？那也就是说，当年他踏入凤阳阁为难自己的那一回并非是心血来潮，一时心起，而是他从最初的时候便想的就是将自己娶回府上。
“他说他曾经早都已经坚持不住了，他想着一个人活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但是某个夜里无意间听到的一个琴声，那琴音很努力地挣扎着，所以后来他才一路熬到了现在。”
胭脂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那么瞧着容桂枝，心里头乱乱的，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从兰绍握着自己的手将那刀刃刺向明叔的那一刻起，她脑袋里再没有关于他们之间的任何事情，她只记得，兰绍杀了她如今最近亲的人，而她自己，也是兰绍的帮凶。
“我与他再无可能了，不管怎么样都再没有可能了。”
她眼眶渐渐湿润，却又笑着，容桂枝忙抬袖子给她蹭着眼泪，只是越蹭越多，她最后忍不住将脑袋埋在容桂枝怀里痛哭着。
她很久没有这样难过。
容桂枝将她搂在怀里哄着：“不哭不哭，我不提他了，不提他了好不好。”
这边正难过，前头屋子里头却已经有了动静了。
“谁？”
容桂枝扯着云儿掀帘子回到屋里头去，见金缨正好推门走进来，焦急的面色在见到胭脂满脸泪痕的时候却又一愣。
“这是怎么了？”
容桂枝晃晃脑袋，胭脂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她帮忙问着：“城中怎么样了，夫人说的那个锦衣卫可还活着？”
金缨明显咽了口唾沫，知道胭脂如此紧张必然是个重要的人，长吸了一口气，又怕胭脂一下子晕厥过去，抬手把住她的手肘，嘴里缓缓蹦出来三个字：“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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