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失去
姬亦虞正在认真描绘眼前这一株植物。
她带了个简易的折叠小桌子，尽管找了石头垫着，但在这山地上还是有些不稳，她只好一手扶着桌子，一手画画。
妘时瑾不止一次见过她画画时的状态，少女的神情专注且认真，没有平时软软的气质，像是对待一件极其重要的事，而聚精会神，像她这种做事极认真的人是挺少见的。不一会她停笔开始端详自己的画，妘时瑾猜测她已经画完了。
忽的注意到她的肩头落了片枯叶，怕是她自己根本就没注意到吧，他不禁起了些玩闹的心思：
“咦，你的右肩上好像有个虫子”
姬亦虞一听到虫子顿时一机灵，身上寒毛乍起，慌乱中余光看到一个轮廓，好像个头还不小，不由得想到虫子恶心的样子，以及可能存在的毒性。
她立即拍掉了“虫子”，心有余悸之时却听到后面传来一声轻笑：
“骗你的，只是片叶子”
她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他，
“不是跟你说了吗，戴上香包之后，不会有虫子接近你的。”
“你……”意识到被骗后，她顿时就红了眼眶，漂亮的桃花眼里泪光粼粼，气恼的看着他，
妘时瑾带着愉悦的笑，然而姬亦虞只是抿了抿唇终是没说出什么，之后不在看他，她转身收好画问：
“还要画什么？”
她这反应……妘时瑾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乎她与他的关系只有表面浅浅一层，连玩闹都玩不起，她总是会在即将跃出这层界线时及时收回，他们似乎永远只是“客气的陌生人”。
见她还在等他的话，他便说：“今天先回去吧。”
嗯？大老远跑来就这画了这么一幅？她看向他，只听到他说：“今天带你来只是让你熟悉熟悉环境，以后需要经常来的。”
“哦”姬亦虞对此无异议，毕竟她也不想太晚回家。
到家的时候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去，姬亦虞在门口一眼就注意到一辆熟悉的马车停在那，她立即认出那是哥哥的马车，哥哥来了！
舟车劳顿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她奔向大堂，内心欢乐呼之欲出，近了，看到那抹熟悉的人影，她开心地喊：“哥哥！”
姬蘅正与他们聊话，突然听到妹妹的声音，他望去，妹妹的气色比以前好太多了，她的笑容似乎都散发着光彩，姬蘅微笑着张开双臂，一把接住了扑过来的姬亦虞。
姬亦虞抱着哥哥，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哥哥几时来的，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软软的嗓音带着撒娇，真是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姬蘅摸了摸她的头：“鱼儿长大了，要成熟一点，你夫侍们也在这呢。”
正身处蜜罐里的姬亦虞：夫侍…们？们！
她以为就容兮一个的！姬亦虞缓缓离开哥哥的怀抱，看见他身后，姜容兮、姒灵姿、嬴泓儿、姚绮陌都在，而后面又传来妘时瑾的声音：“见过八皇子，八皇子万安”
那刚刚她的样子，岂不是……姬亦虞的耳朵一下子就红了，此时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为什么他们都在啊？姬亦虞不敢看他们的眼神，手不自觉地挠着头和耳朵，殊不知此时他们的心声分别是：姜容兮：“可爱！想rua”姒灵姿：“好羡慕，我什么时候也能把妻主搂怀里”嬴泓儿“想挠挠小鱼儿的头”姚绮陌：“就，还怪可爱的…”妘时瑾：“呵，见了哥哥这么开心啊”
然而现在太阳都快落山了，这意味着与哥哥相处的时间又少了一分，她攥着姬蘅袖子的一角，眼睛忽闪忽闪的，小声问：“哥哥什么时候走？可不可以多呆一会？”
她浅浅的撒个娇，小时候只要撒娇，哥哥就会向她妥协，所以她不自觉养成了习惯，而现在因为有那么多人在，她发誓她收敛了。
姬蘅：你再收敛些啊！
众男：好可爱！
不过现在人都到齐了，姬蘅来时也没想到：五大世家的嫡子似乎与妹妹相处的都挺不错，先是正君细心周到的礼待他，其他夫侍也一个接一个过来拜见，态度都挺客气的，尤其是姒家嫡子对他十分殷勤。
那这么看来外头那些源自牡丹宴的传言或许并不假，他们似乎真的挺喜欢自家妹妹的，那么……
“鱼儿不急，我会再待一会，哥哥想看近期你的画，去书房拿过来好吗？”
“好”哥哥的要求她一定会满足的，没有多想便转身去了书房。
其他人面面相觑，姒灵姿率先问道：“您为何支走妻主？”
姬蘅微微一笑：“接下来请君暂到屏风后面，待会注意看。”
看什么？没来得及多问，姬亦虞就快回来了，他们只得照做。
姬亦虞抱着一堆画过来了，看到大堂只剩哥哥一人，疑惑到：“哥哥，他们呢？”
然而姬蘅并没有回答她，却说：“鱼儿，她怀孕了。”
姬亦虞瞬间一僵，片刻后为了掩盖身体的僵硬，紧了紧抱在怀里的画。
“大概在你成亲的时候有的，之前她孕期反应严重，所以我未能来看你”
姬亦虞动了动嘴唇，却未能说出半个字，这个“她”是哥哥的妻主灵武将军，这个人第一次抢走哥哥是在四年前的灯会，哥哥说他要成亲的时候，后来即使哥哥成亲了，也还是会来看她，让她侥幸的觉得哥哥还在她身边，并未被夺走。
但姬亦虞也知道这个人与哥哥的感情非常好……而如今哥哥跟这个人有了孩子，他们是真正的幸福的一家三口了，而她是多余的，他终究还是离开了她。
说好了会一直陪着我的。
怀里的画什么时候掉的，她并不清楚，她只感觉此刻似乎掉落到了汪洋大海，周围有很多黑压压的人影，他们时聚时散，或带着敌意或是漠视，而曾经与她相拥在人海的人，却牵着另一个人的手，渐渐与她远去了……
徒留她一人被海没顶。
“鱼儿别哭”
唉？她抹了下脸，查觉到手上湿湿的触感，她才知道自己哭了，但，这是不对的：“不，哥哥，对不起哥哥，我不想哭的，对不起……”她擦着眼泪，不该哭的，她该祝福哥哥的，早就决定了不再依赖哥哥，哥哥已经为她付出很多了，她不能这么自私……
她的眼泪大滴大滴落着，连呼吸声都轻不可闻，她想止住，却根本控制不了。
姬蘅看她哭得心疼，就像儿时一样，她哭的时候从来都是无声的，像是不会因为疼痛而呜咽，脸上也没有挣拧的表情，好多次夜晚，如果不是触到她脸上的泪，他都不知道她在哭。
“鱼儿，哥哥明白的！”
他立马俯下身抱住还在道歉的姬亦虞：“我没有抛弃你，以后也不会，别哭鱼儿，别哭”
她抓着他的袖子，眼泪根本止不住，心里面被她压抑、被她忽视的难过伤痛，此时统统漫延袭卷开来，她都不知道自己心里的难过有那么多、那么重……
屏风后面的人收回视线，纷纷沉默不语。
月亮出来了，
姬蘅抚着她的发，而她像小时候，无数次那样伏在他膝上，她的情绪终于控制住，眼泪也不在流。
“哥哥永远都不会抛弃你的”
“以后侄儿出生，会多个人来爱你……”
“鱼儿现在有夫侍了，以后要幸福起来……”
姬蘅一条条温柔的说着，久久姬亦虞才回了个：“嗯”仍然带着浓重的哭腔。
“鱼儿，我渴了，去沏一杯我最爱喝的茶好么？”
“嗯”姬亦虞站起来，又擦了擦眼角，她很爱哥哥，从不会拒绝他。
姬蘅看着她远去的瘦弱的背影，坚定了心中所想：“诸位请出来吧。”
他们从屏风后面走出，每个人的神情都有些许沉重，
姬蘅稽首一拜，抱拳相握，这是一种表极大敬意的礼，他说：“诸君都看到了，我不想她会再次这么难过，所以”
他们各有心事，看着他，
“所以请不要玩弄她，期骗她，以及抛弃她，如果不爱请别放过她，她从未得到过还好，得到了却失去……她会哭的”
而他们都看见了她面对失去时哭的样子，那是他们不曾见到过，不曾了解过，一种惨烈、痛彻心扉的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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