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卷二:05章 军情异动
午间，穆越昭刚吃过午膳，图锐就在敲门。阿齐将门打开，图锐带着斥候一并进入房间。
“报元帅，励王爷已率兵回祁州，到达山口处了。”“好图将军，与本帅一道出城迎接”穆越昭大喜，不顾身后阿齐要为他披上披风，走到院中，翻身跨上战马，正欲挥鞭，却瞧见报信士兵神色凝重，“军师与励王得胜归来，为何你一副苦丧之相”
“元帅军师他”信使欲言又止，神色闪烁。
穆越昭心中一紧，猛夹马镫，一眨眼便将图锐甩在了身后。到达北门，穆越昭远远望见穆越颀率领的五千兵马浩浩荡荡地驶来。走在最前方的却是头缠白布的穆越颀,身边跟着一辆战车，车上横躺着一具尸体。穆越昭之心像是受到了重创，凝重地说不出话来，他翻身下马，缓缓地迎上前去。
当穆越昭走进那辆战车时，穆越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后的几千大军齐刷刷地跪下，每人头上都缠着白布。
“元帅末将未保护好军师，让他埋骨他乡，末将甘愿领罚”穆越颀毕竟年少，第一次上出征就亲眼见到亲近之人魂归战场，竟然开始抽泣起来。
穆越昭掀开掩盖在军师身上的草席，看着他拿几近花白的头发，一副慈祥的倦容，毫无痛苦之相，想是能战死沙场亦是他毕生所愿。穆越昭不禁想起前几日，军师还与自己谈起待这场战役过后，他想告老还乡，可如今物是人非，穆越昭眼中已是热泪盈眶。
此时，图锐也骑马赶到，他几乎是从马上跌下来的，一路跪行到战车旁：“军师”图锐大哭起来，他随乙卫征战多年，与军师十分交好，且敬重军师为人，此时天人两隔，怎不痛心
风吹得黄沙漫天，似在伤怀军师的离世。穆越昭端详着军师的遗容，缓缓跪下。图锐本是扑在军师身上放声大哭，见到穆越昭也跪下，慌忙过来扶他。
“元帅，这使不得您身份贵重，跪不得啊军师在九泉之下定能知晓元帅对他的深情厚谊”
“无妨，战场上不份贵贱，军师在我军中德高望重，亦是本帅的长辈，这一跪本是应当”穆越昭挣脱开图锐，郑重地向军师的遗体磕了三个头，其余人纷纷磕起头来。
“四弟，军师是怎么死的”穆越昭与穆越颀并肩而行，一同送军师的遗体回城。
“昨日设伏袭击了奚韦的鹰师后，军师便命我等退守于一处山坳间待命。今日得报奚韦大军被三哥打败逃走后，军师怕在回程中遇上敌军，便命我等在山间绕行而回，谁知竟遇上奚韦虎师逃离的散兵，军师是在指挥队伍撤退被敌军的箭刺中而死的。”穆越颀回忆起军师遇难的经过仍是心绪难平。
“等等，虎师不按原路返回，竟向东行与鹰师汇合”穆越昭疑心窦起，觉得这其中有诈。
“对了，三哥，军师逝世前，让我给你带句话：虎师内探已暴露，防敌三军汇集攻我武陵，防守乃重中之重。”
听完穆越颀转述军师的弥留之言，穆越昭心中一惊，猛然明白了什么，示意队伍停下，大喝一声：“图锐”
“末将在”阿齐听到穆越昭急促的呼唤，心知定有要事吩咐。
“地图”
图锐依言从怀中掏出羊皮地图摊开呈于穆越昭眼前。
穆越昭手指云驰行军的路线对阿齐道：“阿齐，你马上率领五十人赶在奚韦大军之前通知云将军撤走伏兵，一定要快”
“是”阿齐收起地图，当场点了五十人随即乘马而去。
“郭副将”
“末将在”郭隆晋前后打了两战，精神有些不佳。
“你马上通知燕大将军率丙卫三营前往垩州，你立即率二十人轻装绕行前往垩州，通知垩州守城将领撤回城外的伏兵，退回垩州，若是奚韦大军途经垩州过门不入，放他们走便是，若是强攻垩州，丙卫便前去增援。”郭隆晋历经两场战役实是有些疲乏，但穆越昭考虑到军中只有郭隆晋对山间路途熟悉，才命他火速前去。
“图副将，你去安排余下的乙卫各营及州兵全城戒备，防奚韦大军再次来袭。”
“是”看着两员大将领命而去，一旁的图锐不解道：“元帅此举何意”
“军师弥留之际察觉出我军安插在虎师的探子有可能已经暴露了，那之前得到的消息兴许就不准确，就虎师欲与鹰师汇合的迹象来看，这鹰虎豹三师定是在出征前便合计好了此次战役的部署，如今三师汇集撤退，如果我所料不错，他们定是要在南城休养，待粮草补足齐整后，兴许还会南下攻我武陵。云驰在豹师回程途中伏击，无疑是鸡蛋碰石头，哼看来这莫律阿真那定是应允了他叔叔和兄长什么，才能得到虎师和豹师相助”穆越昭转头沉重地看着军师的遗体，沉声道，“军师，你又救了我们一次”
夜幕降临，祁州的北门城楼上架起了祭台，军师的遗体则放置于祭台的正中，此次战役中牺牲兵士的遗体则统一放置于城楼下，祁州刺史洛亦品率祁州众官员主持祭祀事宜，祁州百姓爱戴这位德高望重的军师，均臂缠白布，纷纷涌至北门为军师送行。
待洛亦品悲悲戚戚地读完祭文时，城楼下众兵士与百姓竟哭出了声。穆越昭率先行至祭台前点上三支香，下跪行礼。身后的将领及祁州众官员，城楼下的众兵士与百姓也跟着下跪行礼。穆越昭近三日未眠，今日又痛失军师，心力交瘁，体力渐感不支，正要站起来时，竟然眼前一黑，倒了下去，一旁的阿齐急忙将他扶住，大叫一声：“王爷”
穆越颀赶忙上前与阿齐一道扶着穆越昭，洛亦品忙命人搬来一张椅子与穆越昭坐下。良久，穆越昭才在众人的注视下苏醒过来。
“元帅，这里交给洛大人吧，让末将扶你回房歇息。”阿齐看着脸色苍白的穆越昭，心中有些不忍，毕竟穆越昭才只十九岁，竟要承担如此重任。曾经的他是那样与世无争，心如止水，可自从那次受伤后，他性情却有了一些变化，他将保家卫国为己任，肩上有了重担，眼中开始多了沧桑。
“三哥，听阿齐的吧，这样下去你会吃不消的，若是父皇与母后知道了也会担心的。”穆越颀也在一旁劝道。在他心中，三哥便如神一般的存在，从小便天资过人，文韬武略无不精通，虽然二哥嫉妒，但他从来不与二哥相争，也从不参与朝堂之争，只是那次受伤后，这一切都有了微妙的变化，他开始懂得反击，有了防人之心。
穆越昭支撑着阿齐的手臂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摆了摆手，轻声说道：“军师为我武陵贡献一生，他在我心中亦是长辈，于情于理我都该送他最后一程不要再多说了”
穆越颀与阿齐见劝解无效，只得扶着他再次行至军师的遗体前悼念。穆越昭在腰间拔出匕首，往左手掌中一划，血顺着手掌流到了几案上的酒碗中。阿齐眼疾手快地撕下衣袍迅速地为穆越昭将伤口包扎好。
穆越昭右手举起酒碗，走向垛口，面向城楼下的兵士与百姓朗声道：“军师毕生心血乃致力于武陵和奚韦能平息干戈，互通友好，还我武陵边疆和平。然奚韦国多次入侵，扰我百姓，侵我疆土，此举与军师之愿相悖，而今军师又命丧于奚韦之箭下，此仇不报，不足以平我武陵百姓之愤此战不息，不足以安我武陵百姓之生我，以武陵翼亲王之位起誓：保我疆土，安我民生，驱逐鹄寇，永享太平”言毕，穆越昭将碗中的血酒一饮而尽。
城下的兵士与百姓纷纷响应：“驱逐鹄寇永享太平”浩瀚之声响彻祁州城上空。
穆越颀与阿齐在穆越昭身后四目相视，隐约觉出，在穆越昭那一池湖水泛起的涟漪中似乎又多了一丝仇恨。
月色晦暗，星辰幽冥，夜暮中漫过丝丝晦涩之气。北门城楼每个垛口间都点燃了火把，将城门照得透亮。祭奠仪式的最后一项便是将军师与众兵士的遗体火化。在武陵，火葬是对待战死沙场的将领与士兵的最高礼遇。穆越昭接过洛亦品手中的火把，镇重地走到架台前将堆积在军师遗体身上的干树枝点燃，其他的架台也纷纷被士兵点燃。一时间，火光漫天，树枝被烧得发出哔啵作响，随后也被淹没在百姓的哭声之中。穆越昭怔怔地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出神，星天外几只燕雀飞过，乌云也逐渐散去，露出原本那皎洁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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