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雨天

周忻和蒋寒一起踏进教室，放下书包了后，蒋寒转过身来，一眼就看到了桌面上摆着几张作业纸，蒋寒刚要拿去自己的那份，被周忻一只手按住了。

        “你干什么？”

        蒋寒微微一愣，答道：“我拿自己的那份作业啊。”

        周忻看着他，忽然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声音顿时变得凌厉：“你让答岸也帮你写了？”

        “啊我昨晚在网吧过了，所以让她顺便帮了个忙。”

        闻言，周忻莫名生气，他心里极为不爽，冷冷地削了他一眼，那眼神骇人至极，把蒋寒吓了一大跳。周忻拿起作业纸，答岸一共抄了六份《琵琶行》，这篇课文篇幅又长，复杂字体还多，六份她得抄到什么时候？

        他看到答岸还细心地写上蒋寒的名字，字迹工整，像有魔力一般，他死死盯着这两个字，攥着薄纸的手指不知不觉蜷曲，手背青筋一根一根突出，作业纸承受不住外力施压，留下一片褶皱。

        蒋寒被他的强烈反应吓得发怵，磕磕巴巴道：“忻哥你”

        周忻没理会她，抓起一支笔，把蒋寒的名字重重划掉，单薄的纸张都快要被划出大窟窿了，那名字无法辨认，只留下一片模糊的笔渍。

        “你做什么？”

        蒋寒满脸问号。

        “以后不许叫她写作业，再有下次，蒋寒我饶不了你。”

        周忻亲自去答岸的教室引起好一阵轰动，文科班女生多，多有喜欢和暗恋周忻的，纷纷伸长脖子往他身上瞧。

        答岸刚从办公室出来，就看到周忻被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拦在自己教室对外的一侧走廊，上午的阳光和煦柔和，照耀在两人的身上，镀了一层闪闪的金光，莫名惹人眼，女生低着头，有着少女心思的羞赧，朝周忻递出一封粉红色的情书。

        周围响起一阵起哄声。

        答岸直直的往这边看过来，正好对上他撞过来的目光。

        周忻脸色变得难看，他收回目光，没有接过那封情书，冷声说：“抱歉，请你让开。”

        那女生当着众人的面子惨遭拒绝，她又伤心又尴尬，跺了跺脚便离开了。

        周忻走了过来，答岸本能的想回避，她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这号大人物纠缠不清，省得再生谣言。

        学校是一个公共地方，书上教的是道理，现实里每个人都可以翻身成为道理和教条的统治者，有时候眼见为实，言语为虚，这就是人言可畏。

        答岸最不喜欢被议论，不喜欢被言语针对。

        虽然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如此反感这种感觉。

        她只想避开。

        她想都没想就转身狂奔，离这儿远远的，起码不想在这种无比暴露的地方和周忻撞上。

        周忻见她跑了，他紧皱眉，撒腿追了上去。

        这一逃一追，像极了拍电影，答岸却觉得更像被追杀。

        来到无人的楼梯口，答岸停了下来，她跑得太用力，扶着墙气喘吁吁，还没喘上两口，一阵狂风吹过，答岸感觉自己的刘海被吹起又垂落，只是一瞬间。

        “你跑什么？我能吃了你？”

        周忻目光阴沉得可怕，神情有点焦急，胸膛只是因为说话太激动而微微起伏着，气儿喘都不喘。

        答岸咽下一口气，“你忽然上来干什么？”

        “蒋寒那混蛋让你代写作业怎么不跟我说？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听，怎么没见你听我话啊？你怎么就这么好欺负？”

        周忻一口气提了一连串问号，问得答岸脑袋有点反应不过来，好半晌，她眯着眼瞧他：“我帮他写作业你生气了？”

        他明显一愣，没想到会这么问，眉头皱得更深了，像高原里沟壑，郁结着浓浓的情绪。

        “以后谁也不许叫你写，你也不许帮，除了我之外，还有，收回刚才那个问题，这种意味不明暧昧不清的问题我不想回答。”

        “”答岸冷哼，抬眼看他：“那还不如这样，以后除了写作业之外咱们就当陌生人好了，你不许冒冒失失来找我，给我造成困扰。”

        楼梯间瞬间安静得可怕。

        “陌生人？冒冒失失？困扰？”周忻从这句话中提取出关键词，咬字一样，语气念得很重。

        答岸冷笑，她讨厌看到周忻这种蛮不讲理傲慢自大的性格，动不动就欺负人，嘴上更不饶人，简直跟吴思欣一个模子，她讨厌周忻也是有那么点原因的，声音寒冷得如同结冰，“你在我这儿就是陌生人，就是困扰，我恨不得早日还清你的破债，从此再不相欠，你不也这么想吗？”

        周忻笑了声，嘴角寒冷，那笑说不上是冷笑还是自嘲，他动了动手，刚想抬起，答岸受惊，被那掐人的恐惧感支配，她一刻不停的跑了。

        上课铃声正好响彻整个楼层。

        接下来的几天，答岸都没见过周忻。

        不见还好，一见就心梗。

        倒也省去了帮他代写作业的时间，她正乐此不疲，和周忻纠缠了太久，有一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

        这几天一直下暴雨，天气预报每天播放着台风登陆过境的消息，超强台风达到了黄色预警，各大新闻报道的都是提醒广大居民非必要不要外出，路上注意安全等等。

        答岸放学的时候淋了一身湿，她的伞有点小，晚间的暴雨来势凶猛，又裹挟着超强风力，她回家的时候浑身湿答答的，校服紧紧贴着身体，向毛孔里渗入阵阵寒意，猛打了好几个喷嚏。

        答妈妈正在听着电视机里的天气预报，看到答岸浑身湿透，跟个落汤鸡似的，皱起了眉：“怎么搞的，出门没带伞吗？淋成这样？”

        “伞有点小，外面雨太大了。”答岸边说边换鞋，书包被一路拥在怀里，并没有淋湿多少，幸好，不然明天的作业就完成不了了。

        “家里不是有大点的伞吗？明天换把伞，别感冒了，现在医院看病烧的都是钱，看个病能榨干一个家庭啊，这些医院真的是越来越没人性了，药没开多少，钱收得真够多。”

        答妈妈一直絮絮叨叨的吐槽，答岸直冷得发抖，没心思去听她的吐槽大会，只想洗个舒服的热水澡。

        等她洗完澡之后，又写完作业，脑子昏昏沉沉的，便早早地躺下了。

        第二天清晨，骤雨初歇，虽然天气依旧昏沉沉的，至少不下大暴雨，大马路是风雨摧残后的狼藉，留下坑坑洼洼的浅水坑。

        答岸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昏脑胀，喉咙疼痛，嗓子哑的说不出话来。

        感冒了。

        她无奈叹气。

        昨天淋了一身雨，又没有及时煮姜汤驱寒，能不感冒才怪。

        为了正常上课，她只得匆匆赶去学校。

        还未来到学校的时候，天公不作美，看不惯她似的，天空一下子乌云密布，天地滚过一声响雷，一道闪电破云而出，霹雳在天边，像神仙渡劫的现场，紧接着，一场大雨毫无预兆的倾盆而下。

        答岸还没来得及打开随身携带的雨伞，豆大的雨滴砸在头顶上，脸上，身上，她此时居然还有心思问候雷公电母是不是大清早闲的没事干。

        一阵手忙脚乱，答岸终于成功打开了伞，才发觉依旧是那把小得可怜的雨伞，今早脑袋晕得来不及思考，随便抓了把伞就出门了，她认命得把伞抬低了点，背着书包往校门处跑去。

        学生们蜂拥而进，个个手里撑着把伞，一个人就占了很大的面积，答岸虽然没有被雨水淋到，但是周围的雨伞靠的太近，水滴顺着伞倾斜而下，她的肩膀还是湿了一大片。

        鞋子浸了水，裤脚也是。

        她怨恨的抬头望了眼伞顶。

        暴雨里簇拥的背影，嘈杂的人声和雨声，沉甸甸的欺压在这稀薄的空气里，答岸看着眼前人影错乱，水泥飞溅的场景，头皮阵阵发麻，脑袋瓜晕的更加厉害了，连四肢都开始无力透支，疲惫之色显露在面容。

        在她终于挤破大门往里走的时候，忽然身边一个人火急火燎的飞过，一脚踩在水窝里冰凉透顶的水，溅在答岸本就半湿的裤脚上，在答岸还没来得及避开让路的时候，那人不小心撞到她的伞沿，伞被歪到一边，她半侧身体顿时暴露在雨中。

        一阵寒冽刺骨的冷风猛烈袭来，本就无力的身体被顺势推倒，差点朝地上栽了个大跟头。

        手里的伞吹掉地上。

        那一刻，她想起了一个词，无枝可依。

        男同学道歉了几句，便往前走了，伞也不帮她捡一捡。

        答岸融入雨幕之中，任由冰凉的雨水滴落在单薄的校服上，正在她蹲下身去捡雨伞的时候，头顶的雨势忽然消失了。

        一把黑色的伞遮盖了她瘦小孱弱的身躯，答岸抬头，就看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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