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完蛋
男女情爱，最是无根无由。
想日日抬眼就能看见她，想时时知晓她的动静，因她的微笑而开心，因她的泪水而神伤。这样的美好，是何祎然从未领会过的。当然，她也不认为会落到她头上。
原书中志在戍卫边疆的秦三，终身未娶，现在却来告诉她，早早就将一颗真心丢在她身上，真是讽刺。
说罢，便满是愤恨看着秦玙。
眼前人双眼含泪，满脸伤痛，这些何祎然统统看不进眼中。现在的她，只有一个感觉——
很累，很累。
原以为逃离了，原以为斗争了，却还是逃不出命运的掌控，如同如来佛祖手上的孙悟空，兜兜转转却仍旧在原地。徒劳无获，周身无力。
秦玙还想试图解释，“妍妍，派香叶来你跟前，是我的错，这点我任何时候都不会否认，但是，我从来没有想从你这里探听任何消息的想法。我一直想要的不过是能听人说起你几句，哪怕是说说你吃了什么，今儿开不开心。倘若这些也没有，那三五不时能见上一面也行，最不济，一年到头，能送上一份年礼，我也很是开心。”
终究是绷不住，泪水顺着脸颊落下，侧头不想让人看见，眨眨眼，掉落几滴，又转过来，继续说道：“香叶来你身边多年，我拢共收到一次消息，是严姨娘出走那次。大晚上，你还要出门寻人，怕有什么不好，是青云遣人领回来的。此后就再没有过。”
说罢，盯着女子瞧。
良久，她只是闭眼假寐，长睫微闪，一滴泪珠从眼角滑落。
宛如一把利剑，在秦玙心中搅个不停，霎时肠穿肚烂。抬起另一只手轻柔抚去泪珠，女子仍旧一动不动，没有拒绝，也没有避开。他好似浑身又充满了力量，带着丝兴奋和不安，试探道：“你相信我了是吗？”
“你到如今还想欺瞒我，真当我什么也不知道吗！”
声音柔柔缓缓，如微风拂面，带来的却是不经意间的致命一击。
“我……”
剩余的话语，尽数咽回肚里。
是了，还有事瞒着她，还是他这个阴沟的臭虫，最难以启齿的事情。冒韩琉之名给她送信，在仁和酒楼点合欢香，希望她来捉奸，希望她同韩琉敌视，希望她亲事不成。
更是希望她不再喜欢韩老六那等货色。
他卑鄙，他自私，他助她斩断这根红线，试图一个人独享这份耀眼的光芒。
秦玙再次解释，却仅仅张了张嘴，一语未发。
自嘲笑笑，他也是同她一样，痛恨这样的自己，如此，还有什么好辩解的呢。
又是许久的沉默。
何祎然开口说道：“你走吧，我累了。”
秦玙起身，将人放回塌上，又抖开寝被盖好，掖掖被角，满含不舍道了声“我走了。”
转身离去还不忘掩上房门。
出到外间，见着门口等着的翠羽和翠瑁，轻言安抚，又招呼东风和南阳过来，将手中的物件，连带早间抄录的《食珍录》一起，送到二人手上，说道：
“这是给你们姑娘的，我……往后好好照看她。她聪慧不凡，明事理，只是脾气上来不听劝，好生等等再去就是。”
“再有，坊间小摊上的那些个吃食，多了不好，往后劝着点。”
越说越不对劲，翠羽低声哭泣，翠瑁哭着喊了声“三爷”，无人搭理。
只听秦玙继续说道：“再有一事，我说与你们听，就不要让姑娘知道了。崇夏寺那几个盗匪，是韩府上严姨娘买的。眼下时机不对，不好收拾，等这阵风过去，我就去收拾了她。”说道此处，好似心痛难捱，抬手捂了捂胸口。
“韩老六还惦记着她，都是我给拦下了。过些时日严姨娘处置了，再请韩老六来府上说话也行。”
秦玙抿嘴，不等几人反应，如同一阵秋风，飞速出门。
急急如闪电走到巷子里，他靠墙而立，停顿片刻，跌跌撞撞往前走去。
月光沉沉，昏暗如水，一道暗影就这样消失在巷子里。
这是嫦娥对这一日的告别，也是秦玙对过去的告别。
……
第二日早朝毕，秦铠领着李内官出垂拱殿往万寿殿行去。
秦铠走在跟前突然问；“昨日小三抄了《食珍录》？”
李内官眼咕噜一转，“回陛下，三爷同姚大人一同抄的，梧桐回来跟臣说道，抄得好生仔细，二百多字，一气呵成，丁点儿都没得差的。”三爷再如何不受器重，在这事上头卖个好，也没什么。
从陛下当年还是六皇子时，李内官就伺候在一旁，如今已是几十个年头了。一路从六皇子，再到现在的陛下，秦铠如何想法，李内官不说明白个五六层，一两层是肯定有的。
礼部采选名册，已经送至御前好些天。陛下看罢，虽未置一词，但几位爷的动作可全都看在眼里。眼下需要的，不过是陛下如何抉择罢了。
李内官一席话，好似全然未进入秦铠耳中。踏进万寿殿，歇了一会儿，又批了好些个折子，秦铠方再次出声：“皇后还在佛堂？”
此话一出，李内官同跟前一众小的，顿时跪倒在地，安静如鸡。
沈皇后在何处，每日过得如何，再没有比秦铠更明白的了，可还是有此一问，约莫是在问他自己。许久才头也不抬，朝跟前众人说道：“都起来吧，皇后乃一国之母，问个消息，如何就能吓成这个样子。”
沈皇后打从泰康十五年避居佛堂，至今已是整整十年。十年间，外朝后宫还知晓有个皇后，可万寿殿这群人，却从未听到过皇后这两个字。
一时间，众人害怕更甚，大胆的努力稳定身子，胆小的已经抖如筛糠。
李内官正思索着如何开口，却突然听见头顶又说道：“都散了。”他明白，这也包括他自己。出殿来，望着烈日当空，心道：这怕是要变天了。
静候在檐下不久，便听见殿内陛下召唤。连忙进去，就见陛下递来两道圣旨，言语平和说道：“清居殿。”
这是往清居殿传指婚的圣旨。
双手接过，又听见人说道：“两处，都你亲自去。”
李内官内心一慌，多少年没见过的事情了。给皇子指婚，哪次用得着他亲自往未来王妃府上传旨，皆是派跟前的小子去就是了。这次如此重视，三爷的王妃是哪家的姑娘，这般了不得。
心中疑惑，面上不显，同陛下告退之后，高举圣旨往清居殿而去。
话说清居殿的主人秦玙，昨夜刚刚同多年的单相思告别，回来闷头喝了半夜的酒，昏睡至今，早朝的打杂也告假。
李内官进殿，自然瞧不见人，只有同为内官的姚青云出来，拱手见礼，请人入内，奉上好茶，言说昨夜三爷身子突发不适，现今还不知如何。
正主不在，并无他法，两人只能干笑着相互寒暄。一面遣东风去西稍间叫人，一面出言打探：“不知李大人今日前来，可是陛下有什么旨意。”
这话说得，身旁的小子双手高举，当然是拱卫圣旨。李内官浑然不在意，“这是好事，陛下给三爷定了未来王妃呢！”说罢，上前恭喜。
姚青云的一颗心，顿时沉入湖底，这都是什么事！别扭一番，起身替自家主子谦虚：“甚王妃不王妃的，为时过早，为时过早。”
秦三可都还没开府建衙，还未正式封王，自然称不得王爷、王妃。
李内官呵呵一笑，身子些许后仰，甚是满意，看向姚青云的目光越发肯定，如此，二人攀谈起来。
而进到西稍间请秦玙起身的东风，仓皇进门，被隔断处的酒壶绊了一跤，好在习武之人，下盘稳当，一个踉跄还是稳稳当当立着。当下不免朝脚底看去，只见好些个酒壶，东倒西歪，散乱一地。窗边的矮塌更是各色点心菜肴星星点点，连矮塌上的炕几也是一角悬挂在外。
怎一个凌乱了得。
左一脚右一脚方才走到床榻前，掀开帐子，眼见秦玙衣衫未退，仅仅敞开腰带，侧躺睡着。
轻声喊道：“三爷，李内官来传旨呢！”
一动不动。又上前拍了拍肩膀，仍旧不见动静。
这如何是好，外头李内官还等着呢，遂出言惊吓：“陛下，是陛下……”
好几声，才见秦玙迷瞪瞪睁开眼，“阿爹？阿爹派人来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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