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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篇 剑侠闯帝都(二)


  第三回、世无双巨富别院

金谷园行刺仇雠

金谷园是石崇的别馆,位于洛阳东北七里处。石崇在此随地势高低筑台凿池,园内清溪萦回,水声潺潺。又因山形水势筑园建馆,挖湖开塘。周围几十里内,楼榭亭阁,高下错落,金谷水萦绕穿流其间,鸟鸣幽村,鱼跃荷塘。石崇又派人去南洋诸国用丝绸、铁器等换回珍珠、玛瑙、琥珀、犀角、象牙等奇珍异宝,把园内的屋宇装饰得金碧辉煌,宛如宫殿。

金谷园的景色一直被人们传诵。每当阳春三月,风和日暖之时,园内桃花灼灼,柳丝袅袅,楼阁亭树交相辉映;蝴蝶翩跹,飞于花间;小鸟啁啾,对语枝头。所以,“金谷春晴”被誉为洛阳八景之一。后人有诗赞美金谷园的景色——“金谷当年景,山青碧水长;楼台悬万状,珠翠列千行。”

许超打探到石崇已经带着家眷去金谷园消夏,便离开洛阳城,一路打听,找到了金谷园。远远地,只见邙山脚下,谷水之滨,华丽的屋宇连绵不绝,巍峨参差,更兼花园亭榭,清池碧波;茂树郁郁,修竹亭亭;百花竞艳,百鸟争鸣。宛如天宫琼宇,神阁仙阙,把他看得目瞪口呆,如醉还痴。

整个金谷园被一道三丈来高的赭红色宫墙围起,大门处守卫森严,外人难以进入。这倒难不住许超,师傅早已教会他上乘轻功。他取出一条黑巾蒙面,手握龙泉宝剑,轻提一口丹气,纵身一跃,便窜到宫墙之上,接着一个“鹞子翻身”,早已落入园中。

园内空间开阔,周围看不见一个人影。许超细细观察一番,随后拨腿飞奔,轻如猿猱,捷如飞燕,奔腾跳跃,穿行于楼阁亭树之间。最后,他停在一幢恢宏的屋宇旁。这幢屋子高大宽阔,门前侍立着几十个奴仆,穿着颜色统一的服装,垂手恭立,像是在等侯主人。

许超躲在花园的灌木中,仔细观察。须臾,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疾驶而来,停在了大门口。一名管家模样的人上前掀开车帘,从车上下来一个男人。他四十多岁,中等个头,身材微胖,面皮白晳,眼睛细长,嘴唇很薄,颌下飘着几绺鼠须。许超一见,不禁瞪大了眼睛。

离开洛阳前,他千方百计地找人打听石崇的长相。此人的尊容,与他打听的倒有八九分相似,加上众多奴仆对他毕恭毕敬,此人定是石崇无疑。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热血冲顶,“刷”地一下抽出宝剑,从灌木中一跃而起,疾如闪电般地扑向石崇,手中青锋直指他的咽喉。

面对倏忽而至的刺客,石崇吓得呆若木鸡。就在剑尖离咽喉只差半尺的当口,突然寒光一闪,随着“哐当”一声,宝剑被挡开了。这一下力道很大,许超的虎口被震得发麻,宝剑差点脱手。他倒抽一口冷气,后退几步,定晴一瞅,只见一个身材健硕的汉子挡在面前。汉子怒目圆睁,眼喷凶焰,大声喝道:“大胆刺客,休伤我主!”说罢挥舞手中青龙宝剑,直取许超。

许超稳定心神,沉着应战。两人你来我往,刀光剑影。几个回合下来,许超心中暗暗吃惊——这汉子不仅有一把蛮力气,而且剑术也在他之上。他所习“越女剑法”,虽然精妙绝伦,只是越女当日教给兵卒的剑法旨在上阵决胜,是以斩将刺马颇为管用,但以之与江湖上的剑术名家相斗,就嫌不够轻灵翔动,后虽经师傅依据古剑法要旨而再加创新,于锋锐之中另蕴复杂变化,可惜许超习练时间尚短,造诣未精,所以与汉子缠斗竟然渐落下风。

两人战至二十几个回合,汉子一个“钟馗抉目”,剑尖直刺许超的双目。许超急忙来了个“玉女穿梭”,躲过剑锋,不料汉子中途变招,一个“毒蛇吐信”,竟然刺中了他左边肩胛。

许超见自己负伤在身,难以久持,逐虚晃一招,一个“旱地拨葱”,跃上屋顶。汉子哪肯罢休?也纵身上屋,与许超缠斗不休。两人在瓦片之上奔跑跳跃,追逐厮杀。许超见一时难以脱身,心下一横,见对方的利剑向自己刺来,竟然不躲不避,门户大开,手中龙泉宝剑直刺汉子的咽喉。这是个“玉石俱焚”的狠招,对方如果不防守,只能同归于尽。

果然,汉子大吃一惊,连忙抽剑格挡,剑路一下子乱了套。许超瞅准空档,飞起一脚,将他踢下屋去,转身拨腿飞奔。

许超一口气窜出百余丈远,方从屋顶跳下,落入一座花园之中。园中绿树浓郁,草木葳蕤,百花竞放,芳香馥郁。他手捂伤口,在花园小道上蹒跚而行。由于失血过多,只觉口干舌燥,力衰气短,不得不解开蒙面黑巾,以使呼吸通畅。他踉跄地走了十几步,突然眼前一黑,摔倒在地,晕厥了过去。

恰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甜美的笑声,只见两名靓丽佳人彩衣飘飘,相伴而来。从穿着打扮上看,应该是一主一仆。那女主二十左右,骨肉均匀,身材窈窕;眉如新月,眼赛明珠;齿如编贝,口若含丹;肤如凝脂,云髻堆鸦;粉颊晕霞,顾盼生姿,好一位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丽。

婢女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清纯可爱。她从路旁的花圃中撷下一朵芍药花,笑吟吟地说:“夫人,今年的芍药开得真好,咱们采摘一些,晒干了做香囊好吗?”少妇含笑道:“好哇。不过,这儿的花开得不算好,云梦阁那边开得最好,我们去那儿采摘吧。”

婢女答应一声,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不料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她低头一瞧,不禁失声叫道:“哎呀,死人!”

少妇低头瞅去,只见地上仰面躺着一个男人,脸色苍白,双目紧闭,身穿一件紧身的黑衣,手握宝剑,肩胛处有一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她蹲下身去,用葱白似的手指在鼻翼下试了试,站起身来说:“他没死,还有一口气。”

婢女的目光落到宝剑上,小声问道:“夫人,他会不会是咱们府上的侍卫?”少妇摇了摇头,道:“不像,府上的侍卫哪有这身打扮的?”顿了一下,她又说:“不管他是谁,先把他抬进屋再说。翠云,你去找两个人来。”

翠云答应一声,转身走开了。片刻后,领来了两个男仆。他们在少妇的指挥下,将许超抬进屋子,放在了一张软榻上。然后,少妇亲自动手,用剪刀将他的上衣剪开,用盐水清洗伤口,再敷上名贵的止血和生肌的药膏,最后将伤口包扎起来。

少妇忙完后,用手背擦了擦额上沁出的细汗,站起身来。这时,翠云从外面跑进来,紧张地说:“夫人,园子里都传开了,说来了一名刺客,刺杀老爷未遂,被侍卫击伤后逃走了。”说罢指了指榻上的许超,压低嗓门道:“刺客会不会是他?”

少妇扭头看了看昏迷不醒的许超,蛾眉微蹙。片刻后,她对翠云说:“你吩咐下去,这件事谁也不准说出去,否则立即杖毙!”

约莫一个时辰后,许超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陈设讲究的屋子里,旁边坐着一位美貌女子。他用手一摸,宝剑不见了,浑身一个激灵,想坐起来,可是一动,牵扯到伤口,不禁哎哟了一声。少妇连忙叮嘱道:“你负了伤,不能乱动。”

许超愣愣地瞧着她,轻声问:“这是哪儿?”少妇微笑地:“这儿是绿珠楼。你放心,这里很安全。”

“你是谁?”

少妇尚未答话,站在一旁的翠云插嘴道:“她是绿珠夫人。”

“绿珠?”许超默念一遍,突然大吃一惊:“你是石崇的娘子?”

绿珠淡淡地一笑,道:“准确地说,我是他的姬妾。”

许超警惕的目光注视着她,道:“这么说,我还没离开金谷园?外面的侍卫正在抓我吧?你为什么不把我交出去?”

“很简单,如果把你交出去,你就会死。但是,我不想让你死,尤其不希望你死在我的手上。”

这时,一位婢女端着托盘走了进来。绿珠将托盘上一只花纹精美的瓷碗端了过来,微笑着说:“你流了很多血,这碗红枣枸杞汤对你有好处。”

“我自己来吧。”许超挣扎着坐起来,双手接过了青瓷碗。正在这时,又一位婢女惊惶失措地跑进来,大声道:“夫人,不好啦,老爷来了!”许超一听,连忙放下手中的碗,就要下榻。绿珠用手按住他,轻声道:“别怕,安心呆在这儿,什么事也没有。”说罢站起身来,对翠云道:“随我去迎接老爷。“

主仆二人来到厅堂,石崇正好从门外进来。一看见绿珠,石崇笑呵呵地说:“好险啊,老夫差点见不到你了。”绿珠上前见礼,娇声问道:“老爷,听说您遇刺了,受伤了吗?”石崇一摆手,笑道:“没事。幸亏石泰及时出手,才化险为夷。”说罢牵着绿珠的手,走到一张红木雕花的罗汉床边坐下,抚摸着她的柔荑说:“老夫今天才体会到,人生祸福无常,要及时行乐。今天老夫就在你这儿饮酒,晚上在这儿就寝。”

绿珠娇羞地说:“老爷,妾身可以陪您饮酒,可是,妾身今晚不能侍寝。”

“为什么?”

绿珠羞红了脸,轻轻地推了一下石崇,娇嗔地:“老爷,人家不方便嘛……”石崇哈哈大笑,一拍脑袋瓜:“嗨,真是不巧。”

石崇,字季伦,渤海南皮(今河北南皮)人,是西晋开国元勋石苞的第六子。石崇很小的时候,父亲石苞临终前将财物分给几个儿子,唯独不给他。石崇的母亲向石苞请求,石苞说:“这孩子尽管年纪小,但以后自己能得到财富。”

石崇二十多岁就担任修武县令,后来历任城阳太守、荆州刺史、卫尉等职。他虽然聪明有才气,但任侠而为,行为不检点,任荆州刺史时抢劫远行商客,取得了巨额财富。

石崇的财产多得数不清,后宅姬妾美艳者达千人。她们都穿着刺绣精美的锦缎,装饰着璀璨夺目的美玉和宝石。石崇曾选择姬妾数十人,妆扮打扮完全一样,乍然一看,甚至分辨不出来。侍女们各含异香,笑语则口气从风而飏。石崇又洒沉香屑于象牙床,让所宠爱的姬妾踏在上面,没有留下脚印的赐真珠一百粒,若留下了脚印,就让她们节制饮食,以使体质轻弱。因此闺中相戏说:“你不是细骨轻躯,哪里能得到百粒珍珠呢?”

石崇的生活极其奢侈,凡天下最美妙的音乐都进入了他的耳朵,世上的珍禽异兽都进入了他的厨房。他每次请客饮酒,常让美人斟酒劝客。如果客人不喝酒,他就让侍卫将美人杀掉。一次丞相王导与大将军王敦一道去石崇家赴宴。王导一向不能喝酒,但怕石崇杀人,当美人行酒时只好勉强饮下。王敦却不买帐,他原本倒是能喝酒,却硬拗着偏不喝,结果石崇斩了三个美人,他仍是不喝。事后王导责备王敦,王敦说:“他杀自己家的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石崇与绿珠正说笑间,忽听内室传来声响。他脸色乍变,疑惑地问:“谁在内室?”说罢站起来就要过去。绿珠一见,急中生智,忙用手捂住肚子“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石崇只好回来,关切地问:“你怎么啦?”绿珠紧蹙黛眉说:“妾身的肚子突然疼得厉害。”石崇重新坐下,拉过她的手说:“怎么回事?要不要叫郎中过来?”绿珠摇了摇头,娇声道:“不用,妾身刚才吃了点冷食,过一会儿就没事了。”

见绿珠好些了,石崇又扭头向挂着珠帘的内室瞅去。绿珠将他的脑袋扳过来,娇嗔地说:“老爷,不过是一只猫眯,何必疑神疑鬼呢?”石崇“哦”了一声,抓过她的手,在手背上轻拍了几下,微笑地说:“既然你身体不舒服,我就不打扰了。你好好地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说罢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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