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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阿卿


等到他们走后,裴言松开陈知沅,陈知沅揉了揉手腕,已经发红了。

        “裴子桓,你做什么!”

        陈知沅有些生气,倒也不是气裴言当着苏照的面戏弄自己,而是她的手腕真的有些疼。裴言嘴角带着笑,眼睛却很是平静,他今日笑得一直很虚假。

        在佳代楼里还满脸殷勤谄媚,姿态放好讨裴言开心,这才一会儿工夫,陈知沅的气性就上来了,她果然是不太会讨好人的。

        裴言抱臂看着陈知沅道:“殿下见到苏令安,欢喜过头,难以自持,臣帮殿下清醒清醒。”

        “欢喜过头?难以自持?”陈知沅没好气,“你可真有文采,字字珠玑,可惜眼光不好,没学会察言观色,看不出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欢喜。”

        “臣不敢领受殿下的夸赞,只是斗胆猜猜,殿下此时看着胸闷气结,是因为臣吗?”裴言问。

        这话问了与没问有什么分别,不是因为他,还能是因为谁,明儿陈知沅非得请个大夫来诊治一番,看看她这手腕儿还能不能用。裴言就是这样,时时让自己开怀,但让自己不痛快的时候也绝不会少。

        陈知沅与裴言道:“你当我高兴什么?你以为我就浅薄得很,看着苏令安恨不得出世的那张脸就情难自已?我是听他说话,说到我心里去了。随性而活,行欢喜事,不愧是光禄大夫,看得清楚明白。”

        “他说句这话殿下便这样开心,这十几年来臣告诉殿下随性而活的话也不少了,怎不见殿下因此而开心。”

        裴言说这话的时候嘴角的笑已经不见了,他近来情绪变化莫测,比姑娘还让人捉摸不透。但是他怎能不明白这其中的缘故,他和苏照,与陈知沅而言全然不同,他们自幼一起长大,彼此间都是长久地寄望着对方可以无拘无束无忧无虑地活。

        裴言让陈知沅随心随性的话,她听得太多,多到不觉这是什么刻板臣子眼中离经叛道的话,也不觉得有多么惊奇。陈知沅自然是会因为裴言的话而开心,可这样的开心细水长流,并不需要显露出来。

        陈知沅还记得第一次听见裴言这样宽慰自己的时候,是从宫中出来,到长公主府听学的第一日。一向在宫中被捧着长大的陈知沅,头一次在长公主府栽了跟头。

        教习他们的大儒许先生,德高望重,天下尽知,多少人盼得听许先生教诲而不能。陈知沅因着无上尊贵的身份得了这个机会,却也得了许先生说了一句“难成大器”。

        难成大器。

        这四个字成了陈知沅许多年来扎在心里,无法□□的刺。

        那时候裴言是如何安慰自己的?

        哦,是了,裴言故意把当堂的课业做的一团糟,书上还画着王八,气得许先生胡子差点儿翘起来,得亏是先生见过风浪,才忍着没有发火。

        那日裴言的课业得了先生很多评价,什么不堪大用材朽行秽诡谲无行,先生当是把自己彼时一瞬能想到的责骂之言都说了出来。

        被骂的裴言没什么反应,与陈知沅的神伤比较,太过不在意。裴言拎着自己的那张王八,坐到陈知沅身边,细细与陈知沅说了说自己下笔时是如何构思,王八的手脚是如何打磨的。

        陈知沅听了忍不出笑出来,问他王八哪有手的。裴言便举起手里的王八,整个人被笼在阳光之中,带着难得一见的粲然笑意。

        他说,是啊,臣连王八都画不好,着实愚笨。所以殿下,夫子那费人心神的问题殿下回答不出,并不值得殿下伤心,臣知殿下,聪慧无双,无人可比。

        这话说到现在,也过了许多年。

        而裴言现下说的认真,也让陈知沅不得不认真地想,想来想去却又觉得,同样的话不管是从苏照嘴里,还是从裴言嘴里说出来,都让自己欣喜,因为这证明他们一个很是懂自己,一个开始懂自己。

        “你让我开心的事实在太多,却叫我如何喜形于色?”陈知沅答,“再者我们之间还需要这些虚言么,我是否因你高兴你会看不出来?若是要我说了‘高兴’二字你才能领会,那咱们这些年的交情就算是白费了,打明儿起你也不用自诩为我的知己好友了。”

        裴言沉默良久,终于真切地笑起来,他轻轻地抬起陈知沅的手腕,看到发红的地方,轻轻揉了起来:“臣有罪,伤了殿下。”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又很熟练,陈知沅从前跟着他习武的时候时时扭到脚,他都是这样替陈知沅按揉的。陈知沅看着他的十指修长,是自己多年来梦寐以求的,想要长出来的那样。

        陈知沅的手指短短的,王君曾说娇小可掬。

        “你认错倒是很快,反倒叫我不好生你的气,你可真有一套。”

        虽然陈知沅已经气过了。

        “殿下谬赞,不过是一报还一报。”

        “好一个一报还一报,那咱们两清。”

        “殿下生气的时候也是笑着,旁人以为殿下好脾气,臣却知道,殿下方才在生臣的气。可臣方才一片好心,若是重来,臣还是会那样做,并不后悔。”

        裴言倒是不肯落于下风,哪怕是认错。陈知沅抽回手,与他并肩继续走着,却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方才在佳代楼,你是不是看见了那个齐人?”

        那个陈知沅觉得眼熟的人,现在想起,是那个少年。虽然只见过一次,但毕竟是动过招的人,陈知沅能记住他。那日裴言从王君的营帐中出来后,绝口不提那个少年的事,苏照也闭口不言,故而这件事陈知沅便淡忘了。虽说这事无法当做没有发生,可谁都知道,视而不见才是最好的。

        裴言因此提前回到临阳,陈知沅知道这并非小事,也想要问问裴言,但却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今日竟然又遇到了那个少年,她便无论如何都要问上一问。那个少年不仅到了风林苑,现在还到了临阳,这事非同小可。

        裴言也不瞒她,兴许是觉得这些事说给她她也不明白,所以不必隐瞒:“殿下好记性,还记得他。”

        “那个齐人模样倒是好看,见过便难以忘记吧。”

        “殿下好像很喜欢长得好看的人。”裴言轻笑。

        陈知沅佯装打他,他也不躲:“你别以为说些其他的,我便不会追问。那个齐人为何会来临阳,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合谋?”

        裴言拍拍她的脑袋:“殿下猜的都对,不过臣不能告诉殿下其中缘由。”

        “无妨,我也只是有些好奇罢了。这件事王君既然知晓,又允了你留下,不必返回北境,便知该是件极为要紧,但又有把握之事,我又何必多问。”

        裴言感叹:“殿下这颗玲珑心,果真还是开窍的时候更讨喜。”

        阿卿有颗玲珑心。

        这是先王曾经说的。

        那时候先王对陈知沅满怀期许,觉得她必然能像她母亲一样,成为朝中栋梁,在男人们站立的朝堂之上,也能拥有一席之地。可惜,陈知沅辜负了先王的期许,但所幸,她沦为平庸,是在先王崩逝之后,故而先王不晓得,他那样满怀希望的外孙女,成了个庸碌的人。

        这些年陈知沅试着回到从前那拿着奏本就能说出许多见地的样子,却并不能成功,只是偶尔对某些事有着模糊的印象,说得出一些还算合理的看法,却已经让裴言对她感慨不已。

        裴言见证了陈知沅的风光无限,也见证了她的才华丧尽,虽然他们都知道这都是陈知沅病坏了的缘故,可还是难免可惜。

        陈知沅十六年来只大病过这一场,却让她失去了原本能够引以为傲的东西。

        好在裴言时时宽慰她,这并没有什么,举国之中能够通晓政事的姑娘也并不多,失了这份本领,她依旧还是姜国独一无二的王女,所以不必灰心丧气。

        于是这些年陈知沅的的确确也就是这样潇洒过了,可现下听裴言说出这句话,她却多少还是有些难过。

        裴言察觉到陈知沅的低落,说道:“臣失言,惹殿下伤心了。”

        陈知沅摇摇头:“你知道的,我这不是伤心。阿桓,若是你,你会更喜欢一个怎样的公主,是深明家国大义,学识丰富,还是贪玩好耍,屡屡惹祸。”

        裴言低头靠近,让陈知沅得以更加清楚地看清他眼中的诚恳:“众人喜好臣并不知道,但对于臣而言,什么样的公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阿卿是什么样都很好。”

        阿卿,先王为陈知沅取的小名,在这世上只有三个人这样叫她,先王、王太后,和裴言。

        被人叫什么名字,这很重要。

        裴言从来也都是一板一眼地称陈知沅“殿下”,只有同她说什么掏心窝子的话时,才会叫逾矩地叫她阿卿,就比如现在。

        他不在乎姜国该有一个怎样的清平公主,那颗玲珑心,原本就是阿卿的。

        “我也时时觉得,什么样的阿桓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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