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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舒家兄弟的过去(2)


“我啊。等哥哥当了大官,我就给哥哥牵马。上回我看见县令骑的马,那么高,油光水亮的,真威风。”

        二十岁后,每天清晨出舒府大门,看着家仆牵过自己那匹骏马时,舒墨裁总要在心中疲惫地叹一口气。

        “唉,”舒摇光听到弟弟这话,闭眼摇了摇头,“大丈夫立于世,应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高官厚禄,绝不泯然众人。”

        “等哥哥考上回来,一定让你和爹娘过上好日子。你在家也要抽空习书,不要半途而废……”

        这年冬天,舒墨裁坐在四面漏风的屋子里,冷得在灶台旁缩成一团,顶着一张被熏黑的小脸想:

        快过年了,哥哥到京城了吗?在干嘛呢?

        “哗啦——”

        舒摇光站在一间香气熏天的暖阁内,气势汹汹地拂掉满桌的银子,身上的单衣落了雪,被冻得邦硬,与整间屋子格格不入,如同他风霜高洁般的自尊。

        “孙菡君!亏我把你当兄弟!没想到你说的帮我,竟是这样帮!”

        那个叫孙菡君的人缩着头站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如同一只没嘴的鹌鹑。

        对面,一个穿着刺绣水粉袄的貌美少妇端坐在珠帘后,冷眼瞅着这一切。见舒摇光发怒,女子将手从手炉上徐徐抬起,掩了掩嘴。手指上五彩缤纷的宝石戒指与头上的珠翠相得益彰。

        一个老婆子忙上前赔笑脸:“公子这是干什么?买卖不成仁义在嘛。您缺钱,夫人缺孩子,这不是两全其美——”

        “龌龊!”舒摇光怒不可遏地瞪着眼,好像眼珠子都要掉出来,转身扯开了门。呼呼的北风无情地灌进来,裹挟走他身上难得的暖意。

        妇人目光落在他单薄的肩上,敏锐地抓住了舒摇光一瞬的发抖,故意道:

        “舒公子。皆因听说你聪明绝顶,我才肯来亲自见你。如今执意要出去,是打算被冻死?”

        一脚踏下地,单薄的鞋袜被白雪覆满。

        舒摇光冷笑:“志士不饮盗泉之水。”

        一柱香后,那妇人乘着竹舆从楼里出来,吱吱呀呀地,停在了蹲在墙角,几乎成了雪人的舒摇光跟前。

        “咱们都是苦命人。”妇人亦蹲下来,华贵大氅曳地,脂粉气熏了舒摇光满身,放下一个沉甸甸的褐色绣金叶荷包。

        “我不要,拿走。”

        舒摇光被冻得牙齿发颤,依旧倔强。

        女子不置可否,轻轻摇头:“我曾经也与你一样,宁可灰飞烟灭,也要保全清白。可世间万般事,不可能件件如你意。”

        舒摇光眸光一颤,慢慢抬起沉重的眼帘,把那袋银子纳入视线。

        “听人说你家里还有白发苍苍的爹娘。如今你穷得连店都住不起了,大雪天的,总不能叫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想起含辛茹苦将自己抚养成人的爹娘,又想起临行前给弟弟的承诺,舒摇光嘴唇颤抖,说出的话几乎轻不可闻。

        “你下次,几时来?”

        他皱眉抬眼,用孤注一掷的眼神,对上那女子盈盈若秋水的眸子。

        “算了吧。你这般无暇,让你的孩子叫那老头子‘爹’,我倒是于心不忍了。”女子的目光逐渐柔和,让舒摇光想起阔别半年的父母。

        他们当初也是用这样的目光,站在田野里目送自己。

        “这些银子就当是我送你的。祝尔功成名就,一路平安。”

        第二年暮春,千里之外的穹野之下,舒墨裁穿着比去年更破的衣裳,和爹一起种春麦。收到哥哥让人捎回来的“平安”,父子二人干的格外有劲,播下一粒种子,寄托万千希望。

        画面一转,京城。

        舒摇光站在红色的榜文前,不可置信地盯着《长江落日图》后的“周通”,恨不得把那红纸盯出个洞。

        恐怕要把他的眼挖出来,他才能信这荒唐的一切!

        “那明明是我画的长江落日!!!”

        京城的偏僻山岭上,舒摇光被一群人团团围住。瘦到微微凸起的骨头与崎岖不平的山石硌在一起,加上身上落下的踢打,整个人的骨头好像快要碎成泥,融进这山里。

        “还敢去大理寺告状!去死吧你!”

        “我们周家能看上你的画那是抬举!没有周家,真以为你的画能拿甲等?”

        昏过去之前,舒摇光动了动手指。握紧掌心被撕碎揉烂的红榜。

        神童又如何?

        不还是抵不过权贵之势……

        这一年,西河郡北边颗粒无收,舒家村亦在此处。

        往年不管收成好坏,催税的人总能来的比天上的雷还快。可民不聊生之际,官家的人影却一个都看不见。

        饥饿的人如同蝗虫一般,吃完了野菜吃草根、树皮。整个村子很快就光秃秃的,风一吹,没去年的金色麦浪,只有黄沙遍野。

        听人说,村里没人管,只有镇子上有官家施粥。舒墨裁饿的眼睛突突的,却也只能和爹娘一块,用最后一点力气捏着碗沿,去镇上排起长龙,等着喝一口能照见人影的稀粥。

        人多,粥少。

        灾民和施粥的人打起来,舒墨裁晕乎乎的,只听见他们骂,说周家只鼓了自己的钱袋。

        天边红日摇摇欲坠,终于在众人“周家周家”的骂声里落了下去。舒墨裁第二天醒来,才知道自己是饿晕了过去。

        可醒了也没粮食吃,倒不如饿晕呢。

        那时,舒墨裁便在那一天天沉下去的太阳下,盼哥哥能骑着高头大马归乡,带着一马车的粮食,荣归故里。

        一个月后,哥哥真的被马车载回来了。

        可满身都是咳出来的脏乱血迹,双眼紧闭,怎么也唤不醒。

        望向屋里为了让自己多吃一口而被饿晕的爹娘,十岁的舒墨裁无力跪在车板边,低声啜泣。

        在这兄弟二人命理里,老天并未如待其他人那般温柔,渐起涟漪,而是直接掀起惊涛骇浪,毫不留情,毁天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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