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昔为乐府莺，今为街上鼠(1)
杜春卿不知舒墨裁最近为何这么狠，虽然他很不愿意往这条路上想，但舒墨裁的反应怎么看……
都像是吃醋了。
今日下雨，杜春卿与小厮撑着伞去卖唱，却不知周通家仆听说街上有个新卖艺的“小乐府春莺”，早已在那地方恭候多时。
小雨淅沥不止，杜春卿穿的厚了些，正唱到“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那惹人嫌恶的身影又钻了出来。
杜春卿看着他脸上的狞笑，知道他定是认出了自己，特地跑过来为难的，便赶紧收了嗓子，让小厮收拾东西回去。
“都说这京城出了个褚少莺，能和杜春卿决一高下，可连舞都不会跳，怎么算得上能人呢？”
“我不和杜春卿比，公子也别找茬。”
杜春卿往后退了两步。
那周通也不顾得身后人议论纷纷，向前大步走去，拦住作势要跑的杜春卿。
“咱们这京城人，不管一回半回，都是见识过乐府春莺的歌舞的。你说自己是流民，想混口饭吃。”
周通背手站在他与众人之间，说：“那就拿出真本事来，别以为三脚猫功夫就能骗到咱的钱。”
说罢，又转身朝身后众人高声道：“乡亲们，想当年元旦，殿下让杜春卿在鼓楼唱歌跳舞给咱们看，都不收咱的钱。这家伙舞都不会跳，光动动嘴皮子，就能赚咱们的血汗钱吗？”
众人本觉得花一个铜板听曲没什么，可被周通这么一说，顿时觉得一个铜板是有些不值了。
众人纷纷要走，被杜春卿一声喝住。
“谁会奏乐？麻烦随便帮我吹支曲，现场给各位父老乡亲舞一曲。”
只要这周通不掀他面具，那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有人从家里拿出一支笛子吹了起来，众人屏息凝神，只见那“褚少莺”从街边人借了把扇子，随着曲调起起落落而舞，身段灵动如蛇。柳腰旋转，像裹走了满天的细雨，使观者纷纷忘记打伞。
见杜春卿又赢得了满堂喝彩，周通不甘心地将一张百两的银票拍在杜春卿的面具上，把他整个人打的往后退了一步。
“去我相府唱，去不去？”
杜春卿捂上自己的面具，虽未真被他打到脸，心里已是痛极。然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再怎么痛，也没有先帝撑腰，拧不过丞相之子。
“不去。”
周通本以为杜春卿会蹲下来捡那银票，谁知眼前人屹立如松，虽沉默，却满身倔强不畏之气，倒像极了他最厌恶的舒墨裁！
“我要你去！”
“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去！”杜春卿怎会猜不到这周通心里打的是什么污秽算盘？刚想再说两句，那机灵的小厮却一把扯过他的胳膊，带着他拔腿而逃。
周通怒气涛涛，翻身上马就要追，却被听曲的百姓充满敌意地团团围住。
“一个个反了天了！这可是京城！胆敢堵道！”这周通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也得意起来。
“哈哈，你们就堵吧！”
早朝过后，皇帝赐饭于众卿，百官便在大殿廊下就坐而食。
最外缘的当然是些小官，周通一路目中无人，直到路过一二品官员的桌子前时，才与人拱手作礼。
“父亲，儿子有事要说。”他一路策马狂奔，终于见到了自己的靠山
丞相放下碗筷，斜眼瞟了回与自己隔了一整个宫门那么远的御史大夫，看见那人只顾喝汤，没有偷看，才招手示意周通说话。
十六岁的少年天子端坐在大殿内被阴影笼罩的龙椅上，慧眼望向那凑在丞相耳边不知又叽里咕噜了什么的败家子，嘴角扬起一抹坦然的冷笑。
午后，周通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群人浩浩汤汤地赶来，穿过长街，直奔杜春卿卖唱的地方。
“丞相有令！各处摊位需井然有序，不可阻塞道路！”兵士手执利刃驱散众人，周通从马上下来，一声喝下，让人把这“阻塞道路之人”带走。杜春卿奋力挣扎，弄断了面具的绑绳。于是，噩梦重演。
“你们都不想看到我！难道我愿意有这种爹？我也想我的爹是个好人！”
“我已经在代他赎罪了，这还不够吗！”
雨后的街道泥泞不堪，杜春卿争论的声音被洪水猛兽般的人群喧哗声吞没，钱被尽数抢走，他整个人亦被推倒在地，一屁股坐到烂泥里。
平时陪他的孩子没来，可谓是智力孤危。
“听说他最爱用龙涎香，一盒就得一百两金子！”
什么啊，杜春卿被揪住头发时无奈地笑了起来。那龙涎香明明是一两金子，竟然被传成了这样……
百姓如麻雀啄食稻谷般一拥而上，人头攒动，打骂声鼎沸。杜春卿也不知自己到底挨了多少拳打脚踢，只觉得脸上被巴掌扇的火热，衣裳也被扯破。鼻梁重重挨了一下，顿时涌出一股热流，他还没来得及去揩鼻子的血，牙齿又飞出去一颗……
周通假情假意地劝开了那群人，让家仆把倚在墙边如破烂的杜春卿带回去关押。就在这时，最外圈看热闹的人听得身后哒哒马蹄响，回头一看，便看见大理寺正卿骑马慢悠悠地过来，居高临下，如天神般冷峻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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