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成算

　　“哦？”太后面露惊讶，说到，“刘大人是皇上最为倚重的朝廷重臣，可由不得你胡说，你可有证据？”

　　余大人对太后的反应并不意外，仍旧镇定地回答道，“微臣知道。自今上登基以来，十分看重刘太傅。微臣哪里敢污蔑当朝太傅？说起来，也是微臣无能。微臣自上任以来，已有众多百姓冒死前来报官，说是被人强行圈占了土地。微臣去查，对方态度强硬，说自己是刘太傅的人，让微臣不要多管闲事。微臣也不敢全信，见百姓们被欺压得太惨，当场就捉了人回来关押着。可不到一日，上头就来了人，抹了证据，逼着微臣放人。微臣虽做不到舍身取义，但也不是个贪生怕死的，本想拼得性命，也要为百姓说上一句话。可在临县做官的好友来劝我，即便微臣赴死也改变不了什么，可通城没了微臣，再来一个鱼肉百姓的，通城的百姓岂不是更没好日子过了。微臣醒悟，只得睁只眼闭只眼任他们猖狂，然后尽心尽力收拾残局，让百姓们不至于雪上加霜罢了。”

　　这番话下来，这几日表现得十分镇定的余大人脸上竟隐隐有了些悲愤之色。

　　太后叹息一声，说到，“也是难为你了。”

　　沈启明在旁边认真听了，心中有些疑惑，问到，“那人只说是与刘太傅亲近，且京中来人遮掩，也未必就真是刘太傅所遣，余大人为何会认定是刘太傅所为呢？”

　　余大人没想到沈启明会注意到这一点，有些意外地看向他，随后才解释道，“沈小公子问的正是微臣要接着向太后禀报的。微臣虽不才，但多位同窗或在京中或在其他地方任职，微臣多方打听才证实，确实是刘太傅授意。”

　　沈启明面色凝重，接着问到，“如此说来，竟有多地百姓受害？”

　　余大人回到，“据微臣了解，京郊六县无一幸免。”

　　“若属实，刘运也太放肆了些。”太后重重将茶盏放下。

　　余大人叹道，“刘太傅身居高位，刑部尚书是他举荐，莫说是百姓无法反抗，就是有几位正直的官员，为民请命，也多被刑部寻了个由头办了。日子长了，哪里还有人敢反抗？”

　　太后见他话里对刘运一派已十分不满，但不知道他对皇上的态度，因而试探道，“皇上如此信重他，他居然背着皇上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祸国殃民的事情，他如何对得起皇上？”

　　余大人听完太后的话，沉默不语。

　　太后接着说到，“哀家知道此事了，回京会跟皇上说，想来皇上还被他蒙在鼓里呢。”

　　余大人见太后说得认真，不似作假，他踌躇再三，终究还是忍不住说到，“太后无需为此事与皇上生分了。”

　　这话意味已经足够明显，连沈启明也听出了话外之音。

　　余大人说完有些后怕，他没有机会接触皇室，但是他赌了一把，他赌太后与皇上并不相同。他敢赌，一来凭太后不是皇上的生身母亲，二来凭太后的亲子在位时，并没有这些跑马圈地的腌臜事。更何况，太后是谢家的女儿，想来品质与英国公一脉相承，应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

　　既然是赌，就有输的可能，所以他有些忐忑地等待太后开口。

　　太后沉吟片刻，问到，“余大人可曾见过哀家父亲？”

　　余大人没想到太后会突然转换话题，愣了一下，才回到，“曾有幸在殿试时远远见过。”

　　太后轻笑，“对哀家父亲有何看法？你尽管说。”

　　余大人哪里会当着女儿评价其父亲，更何况这位女儿是太后，父亲是英国公，哪里轮得到他来评价，他惶恐道，“微臣卑微，不曾聆听英国公教诲，不敢置喙。”

　　太后见他谨慎，倒也不强求了，吩咐端嬷嬷伺候笔墨，亲手写了一封信，交给余大人，说到，“哀家的亲笔信，你收好。得了空赴京去见英国公，他见了信自会见你。哀家与你投缘，想来哀家父亲也会看重余大人。”

　　余飞一直对英国公十分敬仰，刚刚未免有讨好的嫌疑，故意没在太后面前表露，没想到太后竟给了他这样的机会，一直镇定地他激动地跪下，“谢太后娘娘。微臣敬仰英国公才学和为人已久，只是一直不得机会，此次太后娘娘抬爱，微臣定不辜负太后娘娘成全。”

　　太后示意沈启明将余大人扶起，说到，“余大人是位好官。哀家父亲门生满天下，最是爱才，余大人在通城为官实属屈才了，且努力吧，站得高了，才有力量抗衡。”

　　余大人知道自己赌对了。

　　余大人退下后，花厅里只剩下太后和沈启明。

　　太后看着他，笑问道，“听了许久，可有什么想法？”

　　沈启明大大方方回道，“我觉得余大人是个好官。”

　　“还有呢？”太后继续问道。

　　沈启明思索一会，理了理头绪，条理清晰地回道，“太后娘娘姑且把我当作孩子，童言无忌，我胡乱说一说，您随意听一听。余大人所言虽然是片面之词，不过也能看出些名堂。此次北境之战，皇上意在名垂千古，因而对刘太傅这样的谋臣十分看重，然而，皇上心中，百姓过得如何倒是不是十分在意的。时日久了，上行下效，下边像余大人这样为民的好官怕是越来越少了。”

　　毕竟话里话外都在说皇上的不是，沈启明说是说了，心中还是有些不安的，因而说完看向太后时也有些不敢直视。

　　太后确实没想到沈启明能看得如此透彻，果真是皇家的孩子。她心中欣慰，眼中的赞赏也就藏不住了，她忍不住招手，让沈启明站得近些，说到，“是个心中有成算的孩子。你说得对，这当皇上，看着是高高在上，主宰一切，然而肩上的责任是最重的，这肩上，抗的是天下的百姓。若是忘了百姓了，路是要走偏的。”

　　沈启明不明白太后为什么跟他说这些，只当太后是有感而发。他不知道如何回应，只静静听着。好在太后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叫他一起用了午膳，就让他回去歇着了。

　　沈启明走后，端嬷嬷见太后脸上仍有些喜色，笑道，“小主子聪慧，跟他父皇一样。”

　　“是个好孩子。”太后肯定道，“哀家本只想让他多听多看，往后若有些什么事情他也知道应对。不曾想，这孩子竟是个有帝王心术的人，看事看得长远。圈地之事伤国本，就是因为伤了百姓，百姓才是国本。这孩子能看得见这些，哀家欣慰得很。”

　　“那，主子何时告诉小主子他的身世呢？”端嬷嬷轻声问道。

　　太后摇了摇头，“不急，为时尚早，如今他在暗处，于他于哀家都是好事。”

　　“是。”端嬷嬷低头应道。

　　主仆二人正聊着，外头却来了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德善在万寿宫调教出来的小零子。

　　端嬷嬷见他急匆匆地进了屋，问道，“小零子，你不是跟着小主子们出去了吗？怎么自个儿回来了？你师父呢？”

　　小零子急急打了个千，答道，“启禀太后娘娘，小主子们遇着事了。师父对宫外头的事儿也拿不准，要奴才赶紧回来请娘娘示下。”

　　太后坐定，稳住心神，问道，“遇着什么事了？”


　　(https://www.biqukk.cc/64654_64654638/123107091.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iqukk.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k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