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难题

　　送走了皇上，林贵妃回到房中对镜回想，昨天自己答的话是否有不妥之处。

　　芍药端了杯浓浓的牛乳进来，“娘娘，奴婢看您早膳用得少，刚让他们煮了牛乳，您再喝一点。”

　　“放着吧。”林贵妃确实没什么心思吃东西，她虽对皇上死了心，不求什么了，但她不能有半点差错，不能连累了自己子女、娘家，昨天皇上提起的事情，她的回答皇上是满意的，但君心难测，她不能大意。

　　昨天皇上和林贵妃说话时，芍药就在门口守着，也听到了不少，她是潜邸就伺候林贵妃的老人了，自是知道王妃和玉嘉的，也知道自家主子心善，所以想着法地留玉嘉一条命，见主子心神不宁，问到，“主子可是担心让您抚养玉嘉郡主？”

　　“也不是不愿抚养，只是怕皇后以此做文章，闹得往后没有安生日子。”林贵妃叹道。

　　“娘娘到时候婉拒就是了。”芍药也不希望主子趟这浑水。

　　林贵妃苦笑摇摇头，“论起来，玉嘉是瑞王正妃的女儿，也算是嫡公主，这宫里能抚养她的，除了我，就是皇后。皇后时断断不会接下这桩差事的。就算勉强接了，玉嘉去她膝下受罪，我还不如昨晚不费心为她说话。”

　　“娘娘就是太心善了些。”芍药叹道。

　　林贵妃低头转着翡翠镯子，说到，“王妃是个和善的人，在王府里从未苛待过我，我不过帮她的孩子说上几句话而已。将心比心，若是往后我的孩子落难了，但愿也有人帮他们说句话。”

　　想到自己的孩子，她心中有了定论，“罢了，好事做到底吧，拿上上次皇上赏的参，去趟万寿宫看看太后吧。”

　　林贵妃来，太后显得有些意外，“今儿也不是初一，你怎么来了？”

　　林贵妃也坦率，“扰了太后的清静，是臣妾的不是，只是臣妾有事请太后指点。”

　　太后笑着给她看了座，“哀家耳不聪目不明，哪里还能指点你们，你若愿意找哀家聊聊天，哀家也高兴。”

　　“太后过谦了。”林贵妃接过端嬷嬷奉上的茶，放在茶几上，先让芍药把山参呈给太后，“这是上回皇上赏的，臣妾瞧着还能入眼，给您熬汤，最是安神了。”

　　“你有心了。”太后将山参收下，嗔怪道，“往后来哀家这里，不用带这么些个。”

　　“是。”林贵妃温顺答着话，又四下了瞧了瞧。

　　太后知道她有话要说，朝端嬷嬷吩咐道，“你让她们都下去吧，你留着伺候就行。”

　　“是。”端嬷嬷依言将人都差了出去。

　　林贵妃见没有外人了，这才开了口将昨夜与皇上的对话说了一遍，末了问太后，“臣妾也不知是不是多管了闲事？”

　　太后微笑着看着她，“你这人品在宫里倒是难得。且不管是什么身份，玉嘉是个孩子，你做的是积福的好事。”

　　林贵妃受了太后的赞扬，有些羞赧，“臣妾也有私心，如今左右为难也是因为私心。”

　　太后摆了摆手，不在意道，“你不必自责，在这宫里，若不能自保，如何保他人。哀家都明白。”

　　林贵妃感激地起身福了一礼，“谢太后体谅。臣妾想了许久，玉嘉去皇后宫里，皇后的性子您是知道的，怕是要苦了孩子。太后觉着该当如何？”

　　太后没有立即回答，沉吟片刻，才叹道，“哀家这些年在万寿宫，闲适惯了，也懒得理外头的事。若是皇上来问，哀家敷衍过去也就是了。今儿你来问，哀家却要好好想想了。玉嘉也是哀家的孙女，你尚且能为她仗义执言，哀家哪里有不管的道理。”

　　林贵妃大喜过望，连连说到，“谢太后。谢太后。”

　　太后让她坐下，“你先别谢哀家。咱们好好议议，听你所言，皇上本存了放弃玉嘉的心思，想来王妃当初犯了大错，触了皇上的逆鳞。而哀家的身份，你也知道，就算哀家愿意抚养玉嘉，也得皇上点头才行。”

　　林贵妃也想过这一层，“臣妾想了个法子，太后饶恕臣妾唐突。”

　　“你且先说来听听。”太后好整以暇，看着她。

　　林贵妃斟酌着进言，“臣妾以为，皇上是关心着万寿宫的，只是太后喜静，皇上也不好过多打扰。若是臣妾无意中提到这一层，皇上或许会主动来请太后帮忙。”

　　太后闻言笑出了声。

　　林贵妃这话说得隐晦，但她听得明明白白了，对林贵妃的喜爱又多了几分。

　　瞧着林贵妃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她，太后爽快答到，“哀家懂你的意思，你且去办，哀家配合你便是。”

　　林贵妃没想到如此顺利，大松一口气，谢了恩回宫去了。

　　端嬷嬷将她送至门口，回来赞赏到，“贵妃娘娘倒是个心善的人，主子看人还是看得很准。”

　　太后点头道，“哀家本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赌运气罢了，好在她是个好的。”

　　“是啊。”看见太后起身，端嬷嬷上前扶着，“那日德善去看王妃和郡主，谁知道竟扑了个空，他惊得一身汗的回来。好在小乐子近两年得皇上看重，您让德善去找他，留意着皇上的举动，若皇上有什么异常，尽量往林贵妃处去。这番筹谋，若林贵妃也是个黑心的，那就白费了您一番苦心了。”

　　“佛祖保佑。”太后双手合十念佛，“如锦和玉嘉在那里关了这许多年，皇上早将她抛到脑后了，那天突然不见人影了，哀家想着，不是咱们露了行迹就是如锦的计划付诸行动了。不管这其中哪样，皇上都会参与，咱们盯着皇上就能知道些消息。”

　　“今日听贵妃娘娘的意思，皇上在想怎么安置郡主的事，看来应该是王妃有所行动了。只是贵妃娘娘只字未提王妃，奴才有些担心。”端嬷嬷扶着太后进了卧房，又给香炉里添了些安神香。

　　太后不再绷着情绪，露出悲伤，“如锦那孩子是已经走了。她不走，皇上怎肯放玉嘉出来。”

　　“可怜王妃一片慈母心肠。”端嬷嬷心里也跟着难受，“竟，用自己的命换女儿一线生机。”

　　“哀家那天见她，就知道她身子骨不行了，她一直强撑着，就是为了玉嘉。若不是那天云舒误打误撞发现了她们，她恐怕撑不到见到哀家的一天。”太后叹道。

　　端嬷嬷想到这一切悲剧的来源，有些恨恨地说，“上天也不忍让王妃默默死去，让咱们皇上和皇子们的冤屈被淹没，这才让云舒公主发现了她们。那些个藏了坏心思的人，想害公主，只怕最后害的是他们自己。”

　　太后点头赞同，她以前虽然怀疑，但确实没找到儿子孙子的死因，只当瑞王肖想皇位，乐见兄长侄儿离世。

　　后来局势已成，她只想护着大家平安，哪怕皇上留了圣旨，哪怕遗腹子是皇孙，她也没打算夺回皇位。

　　直到听到如锦拿她和玉嘉十年自由换回的那个秘密，她心痛得夜不能寐，她不能容许那么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坐在皇位上。

　　见过王妃和玉嘉回来，她立即传信到谢家，即便最后粉身碎骨，也要跟他斗一斗。

　　近几日，为玉嘉，为往后，她想了太多太过伤神，今天玉嘉的事有了眉目，她心里松泛了些，也有了些睡意。

　　端嬷嬷见了，忙上前服侍着宽衣，轻声劝道，“玉嘉郡主的事，有林贵妃帮忙，定会成的，连着几日熬着，哪行呢？您就放心歇一会。”

　　“林家丫头是个聪明人，单看她这些年来，没靠娘家，自个儿也没在皇后手里吃过亏，就知道她的能耐。哀家信她能把事办好。”太后这些年细心观察过林贵妃，不然也不会轻易将筹码压在她身上，她没想到的是，林贵妃的好超乎了她的想象，她连怎么把玉嘉放进万寿宫里来都计划好了，这样聪明而又心善的人，却被瑞王骗了感情，真真是可惜。

　　太后这般想着，慢慢的睡下了，梦里，她的儿子孙子都还在，一切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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