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善意
昨夜刘运来回禀，说是王妃已经下葬了，玉嘉郡主暂安置在潜邸，请皇上示下如何安排。
皇上有些头痛，自己嫡亲的女儿，杀了不行，不管不顾又怕以后闹出什么事来，迎回宫里自己心里又别扭。
一时难以下定决心，他让刘运先回去，他要好好想想。
今天下朝后，他让跟着的人都散了，只带着小乐子在御花园里随意逛一逛，他也好理清头绪。
他近来越来越喜欢将小乐子带在身边，比起王桂来，小乐子更加安静，心思也更单纯，从不会说人坏话，也不会给人谋好处。
他带着小乐子沿着花园里逛了一圈，寻了个亭子坐下，小乐子上前问到，“皇上可要传茶水？”
“不了。”皇上享受难得的安静，望着宫墙，叹了口气，“如今这宫里，朕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了。”
小乐子知道皇上心里有事，劝解到，“阖宫的娘娘们，外头的大臣，都想陪着皇上说话。”
“他们太聒噪，说话都藏着心思，朕听着更心烦。”皇上烦心地揉了揉额头，小乐子见了，忙上前替皇上揉着。
皇上见他只顾着做事，不说话，笑到，“小乐子，你在朕身边也十年了，怎么还跟个锯嘴的葫芦似的。”
小乐子手上仍在按着，轻声地回到，“奴才最笨，皇上难得清静，怕惹了皇上不高兴。”
“你倒是乖觉。”皇上觉得有些好笑，心情舒畅了些，也起了与他说说话的心思，“朕问问你，若是有人曾经背叛朕，朕该如何？”
“皇上是天子，有人胆敢背叛皇上，该诛九族。”小乐子毫不犹豫地说到。
皇上被他的话“噎”住了，论起来，自己就是王妃和玉嘉最亲的人，诛九族，那不是连自己的要诛了。
他轻咳几声，越发觉得小乐子耿直，“朕，朕觉着又不能杀。”
小乐子回答倒是快，“奴才觉着皇上您想杀就杀，想不杀就不杀，天下臣民的命都在您手上，若是有用您就留着，哪天想杀了也不迟不是？”
听了这番话，皇上不禁回头瞧了瞧小乐子，他仍是一张温温和和的脸，并不觉的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但皇上却已经豁然开朗。
果真是当局者迷。
玉嘉的命在自己手上，若听话可以留着，若不听话，随时丢了就行，自己苦恼个什么劲。
他身轻如燕地起身，准备去皇后宫里坐坐，“走，去坤宁宫。”
小乐子在后头提醒，“皇上，奴才听说今儿皇后不舒服，您看，不如去别处坐坐，这儿离林贵妃的翊坤宫挺近的。”
皇上心情愉悦，“也好，许久没去翊坤宫了，去瞧瞧。”
翊坤宫里，林贵妃正在教大公主女红，外头来报皇上来了，母女二人还有些意外。
皇上进了屋，大公主上前请安后就准备退下，皇上却叫住了她，“端和也已经13岁了吧。”
林贵妃看着自己女儿，满眼笑意，“是，今年过了年就该14岁了，只是还跟孩子一样顽皮。”
“那都是因为父皇宠着我呀。”大公主并不是十分惧怕皇上，话语里有些小女儿的娇态。
林贵妃板起脸，“那你也不能仗着父皇宠你，恃宠而骄，要稳重守礼。”
皇上止住林贵妃，“端和还小，活泼一点更好，比起端淑端静，她已经很端庄了。”
“皇上您还护着她。”林贵妃嗔怪道。
看着眼前的大女儿，皇上想起玉嘉哭泣的脸来，心中略微有些震动，他摆了摆手，让端和退下。
林贵妃让人上了点心和茶，再不多说话，静静坐在一旁。
皇上话在嘴里打了几个转，还是开了口，“你可还记得玉嘉？”
林贵妃一愣，然后脑海中浮现了王妃和她一起逗孩子的场景，但她不知道皇上想干什么，谨慎地回答到，“皇上不提臣妾都要忘了，臣妾记得那孩子跟端和一样大。”
皇上点了点头，继续说到，“王妃犯了错，念在玉嘉还小，朕没杀她，前几日王妃得病过了，留下了玉嘉，朕现在还不知道如何处置呢？”
林贵妃全身都紧绷起来，皇上今儿来她这里，到底是什么用意？
她思索片刻，左右她连王妃和玉嘉这些年在哪里都不知道，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与她无关，只是孩子无辜，她做不到落井下石，“皇上，王妃犯错时，玉嘉不过3岁的婴童，什么都不知道，她何其无辜。”
“这个朕心里清楚。只是这些年，她的母妃都教了她些什么，朕不知道，所以朕对她不放心。”皇上下不定决心也是因为怀疑。
林贵妃听出了皇上的摇摆，心中有些气愤，自己的嫡亲女儿，还想因为自己的疑心杀了不成？她心下有了计较，“皇上，臣妾也是母亲，若我犯了错，我只会尽全力把端和从中摘出来，哪里舍得让女儿犯险。想必王妃姐姐也跟臣妾一样，她绝对不会唆使自己女儿做危险的事。”
皇上不置可否。
林贵妃知道他的性子，再接着说到，“再者说了，皇上是君是父，您主宰着她的生死，主宰着她的命运，她依附着您才能活着，她哪里敢做什么不利于您的事。”
这话说到皇上的心里，他点头温柔地看向林贵妃，“爱妃与朕想到一块儿去了。只是朕心里始终有些结无法解开。”
林贵妃同样温柔的回望着他，“皇上何必烦恼，臣妾觉得，多一个公主是个好事，往后若许配人家，还能给皇上带来助力不是？”
这句话击溃了皇上所有心防，是啊，女儿又不能争皇位，还能用于联姻，自己有什么可犹豫的，他鼓掌赞到，“爱妃真是一语中的。”
林贵妃心想，什么一语中的，不都是投你所好吗？又想到自己刚刚说的太多，怕皇上对自己多疑，谦虚道，“皇上论起孩子们的事，臣妾见皇上烦恼，就多说了两句，说起来，那孩子臣妾都记不清长什么样了，心性人品更是一概不知，一切还听皇上定夺。”
“爱妃所言都是在替朕考虑，朕心里有数。”林贵妃今天说的话，每一句都让皇上非常受用，皇上只觉得今儿来翊坤宫算是来对了，林贵妃识大体，有见地，因而更有了谈兴，他问林贵妃，“爱妃觉得，若是将玉嘉迎回宫里，该交给谁教养才是？她在外许久，规矩学问怕是一窍不通。”
林贵妃全然没想到皇帝把这个难题抛给她，她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陪着笑说到，“皇上做主便是。”
皇上笑了笑，知道她不愿意接这烫手的山芋，倒也没有再强迫，“朕再好好想想。”
当晚，皇上留宿翊坤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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