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守陵

　　和瑞王说了这么多话，字斟句酌，劳心劳力，太后疲倦异常，等瑞王一走，就想在榻上眯一会养养神。

　　端嬷嬷扶住太后，轻声问道，“主子，说了这一起子话，口干舌燥的，若直接歇了，回头起来嗓子痛起来可了不得。奴才让红晴去小厨房，拿枇杷叶、川贝、雪梨熬了汤，您先喝上一点，最是润喉润肺的。”

　　“还是你细心。”太后坐起身，红晴已端着一碗早就放得温温的汤进来，太后接过一勺一勺的喝起来，“这甜汤不错。许是哀家老了，越发喜欢甜的了。”

　　接过太后喝完的碗，红晴笑道，“主子，奴婢觉着，那小孩子也最爱甜的了，您啊，是越来越年轻了。”

　　太后被她逗笑，“胡说。你这是打趣哀家越活越回去了，像小孩子了是不是？”

　　红晴端着碗退到一旁，说到，“奴婢可没说。端嬷嬷您评评理。”

　　端嬷嬷拿起旁边的团扇，对着红晴的头敲了一下，“没尊没卑的丫头，还敢跟主子讲理了，你敢讲，老婆子我可不敢评。”

　　红晴揉着被敲痛的头，求饶道，“奴婢知错了，奴婢这就去小厨房，再用心给主子做几道好菜，愿主子念着奴婢的好，饶过奴婢这一回。”说完，又对着端嬷嬷加了一句，“端嬷嬷放心，奴婢也给您做您最喜欢的松鼠桂鱼，您下次手下留情，不要敲这么重了。”说完端着空碗赶紧跑走了。

　　“这丫头…”端嬷嬷又气又笑，回头看见太后也笑得直拍胸口，忙扶着太后，在后背轻拍顺气。

　　太后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对端嬷嬷说到，“红晴这丫头，平日里一声不吭的，偶尔调皮起来，可爱得紧，女儿家，活泼些好，下次莫要打她了。”

　　“若是往日这般，奴才可不止是团扇敲下头了。只是红晴今儿能让您开心，破了点规矩，奴才忍着就是了。”端嬷嬷笑道。

　　“你呀，就是规矩重，难怪底下的丫头们都怕了你。老话说，笑一笑十年少，能不能年轻哀家不知道，可这笑一笑，心里是松快许多，哀家躺一会，你去跟皇后说，晚上来陪哀家用膳，她自个儿来，别拘着安定一起。”太后笑了一阵，困意来袭，睡前还不忘吩咐。

　　“是，奴才这就去。”端嬷嬷拿了条薄毯给太后盖上，看太后睡熟了才去坤宁宫。

　　太后醒来的时候，皇后已经在旁边守着了，见太后起身，忙拧了帕子给太后净面，又端了杯浓浓地茶伺候太后漱口，一切妥当了，才扶着太后走到桌前用膳。

　　红晴厨艺在这宫里是连御膳房的大厨也比不了的，桌上果真全是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太后坐下后，皇后站着殷勤地布菜，太后示意她坐下，放下筷子说到，“皇后，今儿哀家不要你伺候，你就安心坐着，咱们娘俩儿今天也不管那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边吃边说会儿话。”

　　“是，儿臣都听母后的。”自那日被太后点醒后，皇后回去想了很久，她不得不承认，论心智、论谋略，她都远远不及太后。如今形势逼人，疼她的父亲已经因为她的哀求，放弃了京城都卫使的位子，去守南境去了。她除了依靠太后外，再没有人可以依靠了。她并不怕死，愚蠢如她，害死了麟儿，早就该随麟儿去了。可她不能不活，她不在了，她的安定怎么办。

　　今天听见太后传召，她等不到晚膳时分就过来候着了。

　　太后拿起筷子，略吃了一些，就问皇后道，“瑞王今儿来了，你知道吗？”

　　“儿臣听说了。”皇后是后宫之主，瑞王来了慈宁宫她确实是知道的。“你可知他为何而来？”太后夹了一点麂子肉到皇后碗里，问到。

　　皇后忙端碗起身接着，边起身边答到，“可是为了他的登基大典？”

　　“也是，也不是。”太后示意皇后吃菜，自己继续说到，“登基大典是一定要办的，他来主要是为了你和这宫里的其他嫔妃安置的事情。他想了个法子安置你们，准备在宫里划出几座宫殿让你们居住，等你们有个行差踏错的时候，再借机把你们幽禁起来，由得你们自生自灭。”

　　皇后听了，惊得筷子拿不稳了，“瑞王，他怎能？他怎能如此？”

　　太后看她这副经不住事的样子，有些无奈，只能先安抚到，“你且别着急。他当然能，但咱们也有办法。”

　　皇后赶紧起身，在太后身边“扑通”一声跪倒，“母后，还请您怜惜安定，儿臣不在乎自个儿，可是安定她还小，她不能被困在宫里。”

　　太后朝端嬷嬷看了一眼，端嬷嬷心领神会，过去搀扶起皇后，“皇后娘娘，您先别慌，太后最是疼安定公主的，这几日睡都睡不安稳，就为了想个法子呢。”

　　皇后颤抖着握住端嬷嬷的手，已经顾不上自己皇后的身份，恳求道，“嬷嬷，我知道以往我多有过错，还望您多劝劝母后，原谅我的不是，安定无辜，请母后一定要护着她。”

　　端嬷嬷将皇后引到座上，微笑道，“这是自然的，您和安定公主如今是主子最亲的人，不护着你们还能护谁去？”。

　　皇后对太后福了一礼才坐下。

　　太后让端嬷嬷给皇后盛了一碗汤，看她慢慢喝完了，这才将如何安置嫔妃和安定公主的事儿跟皇后细细说了一遍。

　　皇后对去守陵没有异议，可听到要尽快将安定嫁出去的时候，明显迟疑了下，可到底还是没有出声反对。

　　太后见她如此，也有些心酸，可怜天下父母心，皇后即便有错，可一心为儿女，她是看在眼里的，于是温声劝道，“我知道你舍不得安定，可你也知道，哀家是谢家的女儿，安定若嫁入谢家，必没有人苛待她，女儿家终究要嫁人，若不趁着现在哀家还能左右她的归宿，日后她会被嫁给谁，就由不得我们做主了。你可想得明白？”

　　皇后缓缓起身，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儿臣谢母后为安定筹谋，只要安定好，儿臣，儿臣舍得。”

　　端嬷嬷微笑着夹了些菜给皇后，朝太后说到，“主子，您看，皇后还是明事理的。”

　　“嗯，是长进了。”太后赞赏道，“哀家知道你一直悬着心，清减了许多，今儿特意交待红晴做了些清淡可口的菜，你多用些，晚些时候你回去就告诉其他嫔妃，明日收拾收拾，后日一早就启程。”

　　“是。”皇后答应了，但面上有些不安，踌躇道，“母后，后日就启程？那些个嫔妃怕是不会明白您的苦心，若是不答应，岂不是难办？”

　　“皇后娘娘，这个您无需担心，待会儿奴才送您回去，路上再跟娘娘细说。”端嬷嬷上前扶住皇后，替太后答道。

　　皇后有些羞愧地一笑，自嘲道，“儿臣确实没用，若没有母后，怕是什么都做不了。”说到这里，她想起安定，仍是担心，忍不住再次向太后陈情，“臣妾这一走，安定就烦母后多照顾了。”

　　“哀家自己的嫡亲孙女，哀家定会好好的嫁出去。”太后拉住皇后的手，郑重地说，“你放心，只要有哀家在，安定在谢家能过得舒舒坦坦的。”

　　皇后心里不舍又感动，眼泪绷不住就滑了下来，她也顾不上去擦，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母后，儿臣无能又愚蠢，这么多年来，也没能好好孝顺母后，如今母后还能处处为我们母女着想，儿臣这一去，也不知以后还能不能见到母后，往后儿臣日日拜佛，只愿母后常康健、永安乐。”

　　见皇后这般，太后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上前扶起她，道，“起来吧。咱们这些人啦，尊贵的时候最是尊贵，若是有了变故，就都是些个可怜人了。”

　　端嬷嬷怕皇后勾起太后伤心，上前劝道，“主子，皇后和其他主子们后日就要启程，皇后今日回去还要劝其他主子们，可有得忙呢，不如奴才这就送皇后先回去？”

　　“也好，德妃可不是好相与的，皇后说话要注意着些，切记，如今大家都在一条船上呢，不要再置气。”太后有些不放心，叮嘱道。

　　“是，母后放心。”皇后应是，其实心里对是否能说服嫔妃们也没底，只盼着端嬷嬷送她回宫时，能给她出出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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