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女人们的心思

　　各宫嫔妃们听到皇后传召，匆匆赶过来了，竟比往日请安积极许多，皇后还未坐定，她们就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皇后坐在上首，心里记着端嬷嬷的话，先得把大家绑在一块，她扬声打断七嘴八舌讨论地宫妃们，“诸位妹妹，想必这许多天来，你们都跟本宫一样，心里像被油煎似的。”

　　“何止啊，皇上走了，臣妾这一颗心都跟着走了。”德妃拿着帕子抹眼泪，她对皇帝是有真情的，毕竟得宠多年，皇帝走了，她也万分难过，一时心酸，哭诉起来，“皇上，皇上，您怎么这么狠心，抛下臣妾就走了呢。臣妾日后可怎么活啊。”

　　若是往日，皇后是绝看不惯德妃这般做派的，今日却无心计较这些了，“想必众姐妹的心都与德妃一般，只是再难过，还得把日子过下去不是？”

　　“皇后所言极是，本宫这几日总听见些风言风语，心里也不安得很。前几日去给太后请安，太后也没个定论，臣妾就更是六神无主了。”平日里与皇后交好的庆嫔立即接话，“皇后娘娘今日召见，可是有什么消息了？”

　　皇后赞许地看向庆嫔，“正是。本宫今日去给太后请安，得了些消息，知道各位姐妹忧心，立即就请你们过来了。”

　　“可是要把我们放出宫去？”坐在最末的欣贵人也顾不上尊卑了，抢着说道。她才进宫几个月，从未侍过寝，最是着急自己的出路，既然新皇马上就要登基了，新皇嫔妃们就要进宫了，她们这些人还留在宫里干什么呢。

　　话音刚落，德妃嗤笑一声，“欣妹妹真是太年轻了，入得了宫，成了皇上的女人，还能出去哪里？”

　　“可臣妾...”欣贵人正要抱怨，皇后打断了她的话，免得她们扯远了，端嬷嬷说了，要想让她们心甘情愿接受守陵，得先往最差了说，让她们着急一番，“太后跟本宫说了，新皇已经定于三月二十八登基，为了把这后宫空出来给新皇的嫔妃，新皇要把我们全部迁入冷宫，不许出入。”

　　“什么！”德妃最先跳出来，她受宠惯了，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进冷宫，听到这里自然像点燃了的炮仗。

　　其他嫔妃们也七嘴八舌地反对。

　　“咱们又没犯错，凭什么让咱们去冷宫。”

　　“大行皇帝好歹是新皇的哥哥，新皇怎能如此对待皇嫂！”

　　“把我们赶去冷宫，那份例呢，也按着冷宫的份例吗？那不是要活生生地把人磨死吗？”

　　......

　　“别吵了，本宫死都不会去冷宫！”德妃越听越烦躁，狠狠说道。

　　皇后冷眼看着她，冷笑一声，“妹妹倒是和太后想到一块去了，太后说了，与其让我们日后在冷宫蹉跎，不如齐齐给大行皇帝殉葬去，还能留个好名声。”

　　“这，这…”德妃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颓然地靠着靠背，其他嫔妃们也都满面凄然神色。

　　庆嫔最了解皇后，大行皇帝子嗣少，她们都是孑然一身，只有皇后膝下有安定公主，若说要殉葬，皇后第一个不愿意，岂会好好地坐在这里召见她们，想来定然是有后招的，于是她善解人意地抛出台阶，问道，“太后向来仁慈，必不愿看着我们受罪，不知能不能想到什么办法？”

　　其他人像是听见了希望，齐刷刷地看向皇后，皇后记得端嬷嬷的指点，沉着气，只当看不见她们热烈期盼的眼神，直到看着她们的眼神从热烈的期盼重新变得有些颓然，才悠悠开口，“太后费尽心思，确实为我们铺了条路，本宫是皇上的发妻，这条路自然是最好的路，可不知道诸位姐妹是不是有本宫的想法一样呢？”

　　“皇后您就直说了吧？”德妃早有些不耐烦了，“姐妹们都是聪明人，哪有好路不走的理？”

　　皇后也不理她话中的烦躁，仍是慢慢地说着，“咱们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鬼，若到了此刻，还想着有人能给寻一条富贵荣华、有名有利的路，那谁也寻不着。母后说了，如今摆在我等眼前的唯一一条生路，就是去给大行皇帝守陵。若愿意，既全了大家和皇上的情分，又能不受人拿捏，天高皇帝远的，太后还能让人照拂着点我们，不会让我们忍饥受寒。”

　　“守陵？”德妃开口质疑。

　　“若有谁不愿意去...”皇后截住她的话，顿了顿，环顾一圈，模仿着端嬷嬷的语气，“太后也就懒得费心去跟新皇周旋，凭白惹新皇不快了。左右她都是新皇的嫡母，新皇登基，她还是名正言顺的太后。你们自己心里掂量掂量。”

　　话音落下，众嫔妃面色各异，皇后懂她们的心思，她听太后说起时，心里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像她们这些常年困在深宫的嫔妃们，去守陵不过是换个宫殿呆着，总归是出不去的，看起来没甚区别。可皇宫和陵园最大的不同，就是皇宫是拥有至高权力的地方。即便大家从皇上早逝，就已经知道权力与自己无关了，但骤然要主动放手，还是会舍不得。

　　看着这些昔日的情敌们，皇后心里悲凉，不过都是一群可怜人罢了。她已经按照端嬷嬷指点，该说的都说了，看着她们还在犹豫，她将自己的心里话也说了出来，话语也柔了许多，“妹妹们一时接受不了，本宫理解。本宫在这宫里也活了十几年了，比各位妹妹更舍不得。只是既然母后给了机会，让咱们去陪着皇上，本宫细细思量，终归还是愿意的。众姐妹们这些年你争我斗的，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人，只是一直没法亲近，如今没了皇上，没了权势，咱们姐妹们在一块，亲亲近近的，活得更自在，更惬意，是不是?”

　　庆嫔向来活得通透，也最先想明白，感慨道，“谁说不是呢。我以往啊，最是烦心争权夺利了，可身在这漩涡中，总逃不掉。如今若真能离了这里，倒是应了那句，因祸得福了。”

　　“是呢。往后咱们约着抹抹牌多自在。”另外一个妃子爱玩，接着说到。

　　“还能一起办个诗会，又不为着拔头筹，讨皇上欢心，岂不是更得趣。”韵嫔爱诗文，立即就想到了要办诗会。

　　你一句我一句的，气氛竟渐渐热烈起来，之前凄凉悲伤的情绪竟慢慢消散了。

　　皇后眼含笑意看向德妃，德妃有些不好意思，嘟囔道，“左右皇上舍不得臣妾，臣妾去了，就离他更近一些了。”

　　皇后笑意更深了，“既然大家都愿意，本宫这就派人去回母后，请母后跟新皇提议。”

　　想到这件事尚未一锤定音，大家刚刚拔高的兴致又冷了下来，皇后接着说到，“大家放心吧，母后既然说了，定是有些把握的。这么着，未免夜长梦多，大家回去就收拾东西，母后那边一有消息，咱们马上启程。”

　　“是。”诸嫔妃哪里还有异议，都盘算着该收拾些什么了。

　　皇后想起端嬷嬷最后的叮嘱，劝道，“诸位妹妹，古玩字画带轻便些的，大宗物件就别收拾了，金银细软，心爱的珠宝带着些就是了。伺候的人，每人最多带两个得用的，母后会再安排的。人多车多太扎眼，太过惹人注意恐生枝节，大家可记着了。”

　　“是。”大家都匆匆散了。

　　皇后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大松一口气，端起茶杯润了润喉，赞叹道，“端嬷嬷真是女中诸葛，竟把大家的心猜得透透的，一番话下来，大家竟然迫不及待地去守陵了。我还怕这么着急，这些心思各异的人会不肯呢。”

　　她身边的圆嬷嬷走过来，替她除掉头上厚重的钗环，说到，“太后身边一个嬷嬷尚且如此厉害，可见太后的本事了。以往主子嫌太后过于严苛，不愿多与她亲近，如今皇后愿意听太后的话，奴才心里也高兴。”

　　皇后握住自己奶妈的手，“你以往就劝过我，只是我不识人。好在太后不与我计较，还帮我护着安定，我如今心里知道感激。”

　　圆嬷嬷放下钗环，笑说道，“正是呢。母女连着心，您一切为着安定公主，公主也像是知道要与您分别了似的，一直不肯睡，等着跟您说说话呢。”

　　“给我梳洗梳洗，我今儿陪安定睡，咱们母女好好说说话。”皇后知道与女儿相处的时间过一分少一分，稍作梳洗就去见女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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