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丧仪
六部此时正吵得天翻地覆，因大行皇帝未立太子，也没有皇子，这治丧诸事都难以定下章程。
这个尚书说，治丧须得新皇带领，那个尚书说，现下就是没有新皇，难不成就不治丧了。
双方争执许久，那边等着给皇帝入殓的人急得不行，时辰就要过了，连着派小太监来请了多次，也没给个定论。
瑞王在一旁端着杯茶，看着争吵不休的众人，也不着急，细细的品着茶，一言不发。
礼部尚书黄齐鲁被吵得头疼，瞥见悠哉游哉喝茶的瑞王爷，眼里一亮，“诸位静一静，静一静。”
吵闹声渐低，他走到瑞王爷面前，深深一揖，“王爷，太后请您治丧，凡事还请您拿个主意。”
大行皇帝虽然已经病重几个月了，但怕人心不稳，一直尽力瞒着众臣，众臣也万万想不到这么年轻的帝王竟然突然就驾崩了。所以一时半会，被震惊得没回过神。此时见礼部尚书请王爷示下，大家才意识到，当今圣上子嗣单薄，存活的两个皇子也都在去年秋猎中丧生，如今皇家嫡系就剩圣上的弟弟瑞王爷了。
虽说宫中荣嫔娘娘有孕，可是肚子里的是皇子还是公主可说不定。就算是皇子，能否长大成人也很难说，皇上和两个皇子不都是年纪轻轻的就没了吗？搞不好这早逝是也遗传的呢。
想到此中干系，众臣表情各异，可大家都明白，瑞王是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人选。
有人默默感叹，礼部尚书可真是个聪明人啊。
瑞王将大家的神色都看进眼里，自然也知道大家心里所思所想，他忽略了礼部尚书期盼的眼神，仍是笑而不语。
户部尚书林森见气氛尴尬，遂走上前，“瑞王爷，太后懿旨请您治丧，还请您给个示下？”
林尚书是瑞王侧妃林氏的父亲，算起来也算是岳丈了，他说话瑞王不好再不接话，只得开口道，“本来太后懿旨，本王万死不敢辞，可是刚刚本王听到有人说，治丧得是新皇才能办，本王可就不敢造次了。太后将治丧事宜交给本王，那是对本王的信任，本王对规程不熟悉，还劳烦各位拟好章程，本王照着办就成。”皮球又踢到了众臣手中。
众臣不知道如何答话，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室沉寂。
礼部黄尚书额上冒冷汗，这可不能继续这么静下去，皇帝还没装殓呢，除了篓子，他这个尚书有几个头够砍？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有个心思活泛的秉笔冒了出来，这人官职不高却想出人头地，也顾不上轮不轮得到他说话，只想着赶紧上前巴结，“太后既让王爷治丧，自然是定了王爷就是新皇。”
这话说得太露骨，没人敢答话。可瑞王虽然没有理会这个强冒头的秉笔，但是也没有开口责备。
六部尚书如何不明白瑞王的意思，可他们位高权重，即便是身为瑞王侧妃父亲的林尚书，也不敢出来下定论。
这时，一老者颤颤巍巍地走进六部议事厅，众人的目光都定在老者身上，有那眼快手快的人，赶紧上前去搀扶。
这胡须发白的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太后的父亲，当朝太傅谢严。
谢太傅已年近古稀，三朝元老，门生满天下，说话份量极重，他出来了，瑞王也不敢怠慢，忙叫人给他看座。
谢太傅并没有坐下，朝瑞王行了一礼，“瑞王，诸位，大行皇帝山棱崩，我等臣工要以丧仪为重，眼看入殓的时辰都要到了，错了时辰，动了大夏根基，谁也担待不起。”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会，看瑞王神色有些变化，“李尚书，你将尚未商定的事宜拟个单子，老夫这就去求见太后，请太后定夺。”
这话说得极为在理，见瑞王也没出声反对，礼部尚书即刻就去着人去拟单子。
谢太傅带着单子去求见太后，太后倒是见了自己的父亲。
众臣紧张地等待谢太傅回来，三五两个交头接耳地议论着，时不时偷偷拿眼偷瞧瑞王。
瑞王泰然自若，现如今，除了他，太后已经没有别的选择，谢太傅去与不去又有何分别。
老谋深算的太后拖着不下明旨，不过是想拖着等荣嫔生产而已。他暗笑太后天真，就算荣嫔产子，也得有命活才行。
正如他所猜测，谢太傅面见太后之后带回来的消息，不过是太后太过伤心，不想细谈，全部交由瑞王商礼部办理。
这模棱两可的态度，让众臣越发忐忑，可丧事不能等，商议之下，由瑞王以皇弟身份暂领丧仪。
夜里，端嬷嬷从荣嫔处回到慈宁宫，太后正在礼佛，见她回来，放下经书，“荣嫔一切可好？”
“都好，太医看了，已经足月了，就等发动呢。只是荣嫔娘娘听闻皇上殁了，伤心了许久。”
“是该伤心。”太后看着佛像悲悯世人的笑，“可再伤心哪，也无用。”
端嬷嬷抹了抹眼角的泪，伸手去扶太后，主仆两人一起朝暖阁里走，“皇上是奴才看着长大的，如今大行去了，奴才心里也是难受得紧，可奴才再难受，也比不得太后您丧子之痛。”
“哀家啊，没空伤心。你刚刚不在，父亲来了，说是六部不知道如何治丧，来请哀家定夺。”太后在暖阁里坐下，“瞧瞧，等不及了，放着大行皇帝不管，逼着哀家给他名分呢。”
“太傅如何说？”端嬷嬷端来一杯浓浓的牛乳。
“父亲说，他冷眼看了许久，心中已有了计较，礼部见风使舵，也正巴结着未来新皇呢。倒是户部林尚书，让人有些意外，他是瑞王侧妃的父亲，但却没有出头相帮的意思。”太后喝了一口牛乳，似乎没什么胃口，又放在桌边，“一朝天子一朝臣，巴结是正常的，不巴结才奇怪。”
端嬷嬷见太后没有食欲，劝道，“主子好歹吃些吧，如今都靠着您呢，您更要保重着些。”
“这牛乳甜腻，你叫人准备些清粥小菜来。”
“是。”端嬷嬷叫人去准备。
太后喝了口清茶压了压甜腻，“哀家跟父亲商量了，父亲年纪也大了，权柄太大，瑞王必然会猜忌，其他有心之人也会来陷害，难免会招来灭族之祸，不如会寻个机会辞官，避一避。”
“老大人考虑自是有他的道理，只是如此一来，娘娘您在前朝可就没有助力了。”
“哀家怎么也是瑞王嫡母，只要哀家不威胁到他的皇位，他很愿意把哀家供在宫中彰显孝道。如今哀家关心的只有荣嫔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要保住他们，前朝没有助力反而是件好事。”太后叹了口气，“我和父亲都知道，如今这天下只能是他的了，哀家无力回天，只能尽心护着该护着的人，若是上天垂怜，给皇帝留下血脉，哀家百年之后才有脸去见我儿。”
端嬷嬷眼角又红了，她走过去，给太后按了按肩，“娘娘和皇上宅心仁厚，上天定会护佑，太后心放宽些。”
宫女们开始摆膳了，端嬷嬷扶着太后过去，太后打起精神用了些，端嬷嬷在旁布菜，太后对她说道，“你别忙着这些了，德善今日已经派人去了镇国公府，就定在明日亥时了，你再去交待一遍，可别出了差错。”
“奴才这就去办，太后放心。”端嬷嬷走到门口，交待宫女红晴，“早些伺候太后歇息。”
红晴低头应诺，端嬷嬷这才放心去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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