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条咸鱼
闻德是个性子惫懒的，即便小的时候，师父总是夸他比师兄更有天赋，可他实在是不耐烦和师兄那般，整日坐在书桌前抄医书，所以师父在世时，他多半是靠着自己的嗅觉天赋，做着类似药僮的活儿。
可是后来，师父因得罪了权贵丢了命，师兄带着他东躲西藏，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师父的故人。
那人是一个四处奔波的江湖大侠，带着两个没什么武力值的少年很拖后腿，便直接把他们兄弟二人送回了自己的老巢。
后来，在那个大侠的介绍之下，他和师兄又成为了九皇子的拥趸，也在这九皇子府有了片瓦遮身。只是师兄这些年来，总是把他当做一个小孩子照顾。
就像这次，西南的程家军和乌蛮人的对峙。当时听了殿下的消息，他原本是想自己去前线一趟的，可最后师兄还是以怕他受伤为由，自己去了西南。
前几日，师兄托殿下的侍卫带信回来，信上虽说提了几句乌蛮人用的毒，但大部分的内容，还是在叮嘱自己要照顾好身体，不要调皮之类的。
清秀少年不满地皱着眉，把手上炮制好的药材扔进筐子里，“师兄真是的！明明我们一起出门，别人都看他是师弟！他还总把我当个小孩子！”
还想再发发牢骚，药房门被敲响了，小药僮脆生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闻德先生！主子说回春-药堂的梁掌柜有事要谈，请你去永和巷！”
“回春-药堂？梁掌柜？”闻德重复了一遍，了然，是那个做伤药很厉害的梁掌柜，师兄之前和他很投缘的。
立刻牢骚也不发了，药材也不整理了，背起随身药箱就冲出门去。只留下身后小药僮喊着，“闻德先生，闻德先生，等等我呀！”
永和巷的宅子只是民宅，不过大概是宅子的主人品味不错，虽然只是普通的青砖青瓦，院子里也颇有几分雅致。
梁遇春熟门熟路地来到木门前，礼貌地敲了三下。
少顷，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院内响起，“稍等！”
“吱呀”一声，门开处，是一个小童仰起的笑脸，“是梁先生吗？我家先生已经在等您啦！”说完蹦蹦跳跳地朝院内走去。
院子里还是摆放着很多药材和晒药用的木架，只是踏进门，就有一股扑鼻的药香。
民宅前院的花厅外，站着一个身量纤瘦的少年，少年看到梁遇春，笑着迎上来，“梁先生您来了，前几日师兄来信，还和我说起过你。”
梁遇春也笑着给少年行一个平辈礼，“没想到是闻师弟亲自来谈，今日上门叨扰，是我家主人，找了医师工匠，用近一月的时间，研究了闻兄在西南所遇乌蛮人之毒，针对那个毒物所试做的新药。
主人知道我一直担忧前线，所以这做出来的第一批，就让我先带来了。”
闻德一听，眼睛一亮，“梁师兄所说确有其事？这可真是太好了！还请梁师兄快拿来让我看看！”
梁遇春侧身对身后站着的小童说，“黄芪你先把我让你带着的小罐子拿出来，要那个小的。”
小药僮黄芪打开药箱寻摸一番，摸出了一个小小的透明玻璃小广口瓶，瓶口的玻璃塞子还认真地用了蜡封。
闻德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琉璃小瓶，伸手接过的时候，不禁有些手抖，“梁师兄，这药一定很贵吧，连这瓶子都是这样品相上好的琉璃。”
“琉璃？不是，闻师弟误会了，这是我家主人新做出的叫‘玻璃’的东西。造价要比琉璃低许多。
不过这药的确不算便宜，虽然我家主人已经在让药物作坊加紧生产，但短时间内，可能也不会有太多成品。”
小瓶子里是澄澈的透明液体，看上去平平无奇。梁遇春弯腰，打开了脚下一只四四方方的木箱子。里面是一只兔子。
戴着手套，梁遇春将那兔子从木箱里拿出来。兔子身上的疮疤和流泪的双眼，让闻德一下子缩紧瞳孔，“梁先生，你这兔子！怎么能中了乌蛮人的毒？”
梁万春赶紧安抚闻德，“闻师弟不要担心。这兔子中的毒，是我家主人根据闻兄传回的信件，专门为了研制新药才做出来的。”
闻德的声音有些艰涩，“那不知，梁师兄的东家，可知道这□□？”
梁遇春点点头，“这配方不难，用料简单且价格低廉，就只是‘金水’和‘尸水’而已。”
“什么？”闻德惊地身子向后一仰。都是大夫，类似于“金水”之类的秽物，他们大夫依然不会不清楚。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想到，乌蛮人居然如此阴毒，在武器上用这样的秽物。
这一类毒物并不难得，但解法却着实让人伤脑筋。师兄去了一个月还是找不到解药，也是因为压根儿就没往这方面想。
屋内默默听着的谢栾面色也沉了沉，他原本只以为那些乌蛮人有什么秘法炼制的毒药，却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下作的法子。
至于怀疑这梁掌柜手中的兔子所中毒药的由来，他不是无根由怀疑一切的人。就他所看，那兔子虽说症状严重，但既然还能苟延残喘，必然就是近半月的事情。
只是“金水”之毒本就棘手，也不知道这梁大夫的主家究竟有什么办法，能解掉金水之毒。
回想了一下自己曾在京郊借宿时听到的那个说话的女声，谢栾直觉上并不觉得，那个说话的是主人。那庄子的主人，似乎更像是那个坐在车上一直没有开口的人。
梁遇春安抚住闻德，接过药僮手中的玻璃注射器。拔掉了玻璃瓶塞，将瓶子里的液体都吸进了针管。
从未见过如此场面的闻德被梁遇春这一系列的操作惊呆了，“梁师兄，这是什么器具？你这又要怎么做？不是让这兔子服下药剂吗？”
梁遇春仔细地在兔子后腿上找着静脉的位置，“可以口服的药剂自然也能做出来，只是我家主人说，口服的效果终究不如注射。”
说完，一针扎在兔子的后腿上，“对了，我现在用的这个器具，叫做‘注射器’，而把这药剂扎进兔子体内，就是注射。”
闻德本就是天资聪颖之人，看了一遍，就明白了梁遇春的操作。而两人说话间，原本摊在石桌上哼哼唧唧的兔子，渐渐安静下来。
“梁师兄……这兔子，不会是死了吧？”
梁遇春隔着手套摸了摸兔子起伏着的肚皮，“不是，它只是症状减轻，已经睡着了。”
说完，用手扒开了兔子的眼皮，“闻师弟你看，这兔子如今眼底的血色已经消失了，”接着用手扳开了兔子嘴，“舌根底下的血点也减退了。”
兔子原本的状态，闻德都是亲自检查过的，如今见这兔子果然如梁遇春所说，不由得瞪大了杏核双眼，“梁师兄，这新药竟这般神奇？这么快就能见效！？”
《千金方》上其实有关于解金水之毒的记载，但药汤药饮即便是百年一遇的良医，也得有半月左右才能逐渐解毒。
可这被梁师兄称作“注射”的新疗法，竟是让一只就快断气的兔子，瞬间恢复了活力。
闻德不由得心潮澎湃，拉着梁遇春问这问那，想要更快地学会怎么用这新药。
至于之前殿下交代他的，要注意控制价格的话，早就被他扔在了脑后。
屋子里的谢栾倒是还记得，自己原本是想要压压价的，毕竟这位梁掌柜的药虽然真的好，但价格也着实不算便宜。即便他能想办法拢来更多的钱，但能省则省，不是坏事。
可如今看了这新药神奇的作用，他亦有些迫切。站在他身边一样看着窗外的暗卫头子卫栩轻嗤一声，“殿下可真是做大事的，不会是到了这时候，还在计较那点子金银吧？”
卫栩是前两日回来的，本来是想着，看能不能绑两个太医院的太医救救急，没想到今日有这样的好事送上门。
谢栾舒了口气，捏了捏这几日一直没有展开的眉心，“卫栩，我发现，我实在是太惯着你了，在你眼中，我便是这样的人吗？”
“对啊，无利不起早，不管是人名还是权势，你永远都在计较得失。”
院子里的梁遇春和闻德早已经谈好了接下来的安排，这被解了毒的小兔子，就放在这永和巷，养七八天，如果能恢复如初，闻德就带几个药僮，去梁遇春家学会“注射”，带着药去西南前线。
九皇子府后院的东院儿里，霍潇瑜正开心地坐在秋千上吃着橙子。这橙子是她专门用橘子和柚子杂交出来的，培养了好几年了，又水又甜。
白柳站在一旁，和她汇报梁掌柜今日要去永和巷的事，说完，略有些担心地问，“小姐，您说，梁掌柜这么过去，那家主人会信他的话和咱们的药吗？”
霍潇瑜笑笑，“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是他们急着找药，又不是咱们卖不出去，那家的主人，可是个胆大的！”
可不吗，作为原书男主角，夺嫡之争最终的胜利者的谢栾，当然是个胆大的，不然早饿死他了。
“那价格，咱们是不是要的有点儿高了？”白柳是全程跟着小姐研究新药的，她知道研究过程繁琐，且耗费不少，但小姐定的药价，的确是成本翻了几倍。
霍潇瑜不以为意地挥挥手，“行啦，知不知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那位主家肯定不会缺咱们这一点点钱啦！”
当然，她的真实想法，则是想着，可不能让谢栾真的觉得，这药便宜，来得容易。要不是她有平台帮忙，靠自己去研究青霉素，只怕这辈子都搞不出个样子来。
所以她要谢栾多花点钱怎么啦？前人重要的医学经验和教训，那是一点点钱就能收买的吗？
抬头看白柳还是有些担心药会滞销，只好挥挥手，“快别操心啦，先去前院儿打听打听，咱们九殿下今儿是不是又不回府了？”
白柳有些不解，“那九殿下若是不回来，小姐有什么安排吗？”
“如果他今天还不回来，咱们晚上就喝酒打火锅！”
嘿嘿，虽说是春末夏初，但火锅嘛，不就是随时想吃就能吃的美食嘛？
霍潇瑜得意地背着两只手，迈着八字步回房去了，只留下白柳站在原地不解地看了两眼自家小姐，随后扭身朝前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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