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水乳交融
缘品楼是延寿坊最大的一家茶肆，虽然缘品楼的茶艺与茶道都不怎么极得上永昌坊的那几家茶肆，但也算是这附近几个坊中最受人欢迎的茶肆。
老板娘崔氏正站在柜台边上，手里拿着铜镜照来照去，一会儿看看自己脸上的妆容，一会儿摸摸头上的金色髻饰花，一会儿又捋捋垂下来的玉石步摇。
伊晗怀里抱着檀香画轴来到缘品楼，那画轴里的便是她昨日在房里画的月倾姑娘画像。伊晗一进门，只见一位身穿紫色条纹裙，长眉细目的妇人站在柜台边，正照着镜子。
“老板娘。”伊晗走进，唤了崔氏一声。
崔氏放下铜镜抬眼瞧了瞧迎面走来的伊晗，一身白色里衣和淡蓝色外袍，一根如意玉簪固定在束起的发髻上。崔氏把伊晗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圈，这清秀的脸庞，娇小的骨骼，还有伊晗头上比一般男子用的短了一些的玉簪，特别是那玉簪如意状的端头，崔氏微微一笑，算是读懂了这位看似翩翩公子的姑娘了。
崔氏这么打量伊晗，弄得伊晗有些不适，伊晗动了动手里的画轴，换了个姿势。崔氏注意到伊晗手里的东西，想来伊晗是有求于她，缘品楼每日的客人还算多，坊里坊外的新鲜事她也是听多了，时不时来个打听事情的人，实属常态。
“姑娘何事？”崔氏脱口而出，却没过脑子，她竟忘了面前的这位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她没来得及收住嘴，倒是枉费了这位姑娘的一身打扮。
崔氏一眼就识破了伊晗的女儿身，倒让伊晗很是服气，伊晗道：“老板娘慧眼识珠，小女子钦佩。”
伊晗见崔氏默不作声，且又拿起了铜镜照着，想来是没有太多心思理会她，于是又道：“单螺髻颇显年轻之态，步摇更是有俏皮之感，再有髻饰花突显成熟女子的韵味，您的装扮可谓恰到好处。放心，您今日与重要客人的交谈，一定会很愉快。”
崔氏听着伊晗的说辞，终于放下了铜镜，问道，“你如何看得出我是在等人？”
伊晗振振有词地答道：“您多次抚向衣裳领口处，可见这件衣裳穿的不是很舒服，料子平滑无褶皱，应该是新衣裳。如今开春，天气转暖，却还是有些凉，这件衣裳面料单薄，但您还是穿了它，又如此注意自己的装扮，且时不时抬眼望一望门外，我便猜测，您应该是在等一位很重要的客人。”
“聪明。”崔氏瞥了一眼伊晗手里的画轴，“姑娘拿着画轴，可是要寻画中之物？”
“正是。”伊晗两手拿着画轴两侧，缓缓展开画卷，“敢问，您可知画中之人？”
“这姑娘长得可真是水灵。”崔氏一眼看去，赞不绝口，却又转而问道，“这一路上问过不少人了吧？”
的确，伊晗自府里出来，沿途不断询问路人，可却没有什么收获，于是伊晗又进了各个店铺询问。然而，伊晗心不慌神不乱地撒谎道：“缘品楼是延寿坊最大的茶肆，客流量连坊里红火的酒楼都要退让三分，又听闻店里的老板娘见多识广，乐于助人，我拿着画轴就直奔这儿了，未曾去过别家，也未曾问过旁人。”
“嘴甜。”崔氏一听伊晗这么说，心情越发好了，又细细看了看画上的女子，“有些面熟……”
伊晗可高兴坏了，提醒道：“旁人管她叫月倾姑娘，不知老板娘可曾听过？”
“月倾？”崔氏思索着，“顾月倾？”
“您真的认识？”伊晗激动了起来，功夫不负有心人，她跑了一上午了，终于问出了点眉目，“冒昧问一句，在哪儿能寻到她？”
崔氏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应该是风月馆的姑娘，还挺招人喜欢的，不过卖艺不卖身，弹得一手好琴，许多人都慕名前去。”
“风月馆在何处？”伊晗继续追问着。
“在平康坊的西南角。”崔氏说着，又多说了一句，“那地方可不是姑娘家该去的，你这一身也不一定能骗过人家老鸨，指不定会把你撵出去，还是谨慎些为好。”
“多谢老板娘。”伊晗收起画轴，刚想离开，余光瞥见右手边有一根木筷飞来，伊晗伸手，手掌一握，稳当当地抓住了那根木筷。伊晗握着木筷，放下了右手，往木筷飞来的方向看去。
那是最角落的一处茶座，座上之人的着装跟伊晗有几分相似，白色里衣配上淡灰色外袍，发束上的是根祥云玉簪。那人翻了一个白眼，轻囊了一声：“没劲。”
“悦儿！”伊晗迎上前。
伊晗口中的“悦儿”是康平王李道昱次女李悦，是李雨瑶同父异母的妹妹。李悦虽是庶出，但却很得李道昱的喜爱，许是因为李悦好武，英姿勃发，像极了他早年驰骋沙场的模样，所以他总把李悦当作儿子来疼。而这也惹得李雨瑶十分眼红，毕竟作为女儿，她为嫡为长，父亲待她却不如一个次庶女亲近，因此为让父亲多关爱自己一些，她从小也分外刻苦，勤习女红及礼仪，又苦练舞蹈，可谓大家闺秀的典范。
入座前，伊晗就忍不住先调侃道：“怎么，这根筷子非是要直戳我心窝才有劲吗？”
“那我倒也舍不得。”李悦说着，难掩笑容。
“你这么大老远地跑来延寿坊就为了喝茶？”伊晗一脸好奇地看着李悦。
“我又跟我姐吵架了，就不想在府里待着，想来这儿寻你。”李悦一提起府里的事情就有些郁闷，她跟李雨瑶的关系一直不好，李雨瑶总想压她一头，而李悦也不是好欺负的，也总会还回去，所以这俩姐妹时不时就会小打小闹一场。
李悦叹了口气，又道：“可一想着，你自元旦回京后也才去华州不久，应该不会那么快回来，我就索性找了家茶肆坐坐。”
伊晗听了也对李悦很是同情，好在李悦性子较硬，她爹也比较向着她，否则依着她这样的身世，她可有苦头吃了。
“哎，你这次回京会待多久？”李悦竟在茶肆里偶遇了伊晗，自然是很高兴，她们在一起时总如水乳交融般，十分融洽，可每每想起伊晗在京城待的时间总不长，就有些失落。
“我爹把我遣送回京，怕是想找户人家把我嫁了。”伊晗没直接告诉李悦她这次回来就不再去华州了，而是先卖着关子。
“什么意思？把你嫁了？嫁在京城？”李悦愣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了，“哎，那也就是说，你不走了！”
“嗯，定居京城。”伊晗瞧李悦那兴奋的样子，又再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那敢情好啊，这样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块儿了。”李悦说着，又拍了一下伊晗的肩膀，她们两人在一起，简直可以说像兄弟，而不是姐妹，“不过，你这都回来了，却也不去找我，不够意思。”
伊晗把画轴从怀中拿了出来，道：“我这不是还有要事在身，还没抽出空呢。”
李悦拿过画轴，问道：“这是什么？”
伊晗把关于她那羊脂玉佩的来龙去脉说给了李悦听，李悦听着可是津津有味，边品着茶，边听着伊晗讲故事，别提有多过瘾了。
“所以你下一步是要去风月馆？”李悦收起了方才打开的画轴，蠢蠢欲动。
“你也想去？”伊晗挑了挑眉，她早就猜到了李悦会跟她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走！”李悦放下茶杯，拉着伊晗就出了茶肆，直奔平康坊的风月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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