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风尘（1）
“大！”
“大。”
围观的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桌，差不多半个赌坊的人都来了。
连这儿的老板都被惊动了。
只因这一桌儿的两人都是红了眼，杀的难解难分，各有胜负。
“苏兄，今日恐怕是我要笑到最后了。”
“周兄，别这么早下定论啊。”
“苏兄，我劝你呀，还是早早认输算了，咱俩在这赌坊里也有些日子了，想想前两日，通宵达旦，大杀四方，是何等的潇洒。今日你我何必非要见个高下呢！”
“那可不行，我苏某人平生好赌成痴。须知，赌场无父子，大小分高下，今日你我只能有一人做了这赌王，那个人也只能是我！就算你今日认我做爹，也是无可奈何的。”
“嘿，你这人，那就手下见分晓。就算是你一会给老子下跪，舔我的靴子，那也是没用！”
人群中心，两人一边说，一边拼命地摇动着手中的骰盅，双手在空中幻化出一道道玄学轨迹，指尖在阳光下划破空气，当真也有雷霆收震怒，江海凝清光的气势生出。
“你输定了，姓苏的，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你现在认怂，我给你个体面，再带你去香云楼点上几个最拔尖儿的妹妹。可你若是不识好歹，那我们这几日的交情也就到这儿了。”
周老爷是个体面人，要理还讲面儿。这事儿，大家都是第一次听说。
“多说无益。”
“落！”
“看我的，落！”
两人同时收手，凝神屏息，众人原本嘈杂的声音也随着两个骰盅落下，被划上了休止符，所有起伏都归于寂静。
连呼吸声都是那么微弱。
两人之间汹涌澎湃的争斗有如实质，喷薄欲出。
谁也不肯先开口，就这样互相瞪视着对方。
终究还是周舍先顶不住了。
“谁先开？”
“当然是我先！”
“那可不行，若是我俩点数一样，岂不是先开之人赢了，凭什么你先开？”
“凭我压得钱多！我可是把身上带的全部的盘缠都押上了，足足三千贯钱，你呢？不过是压了一千贯罢了，还是物件儿折现加上这两日赢得钱。如何能和我相比。”
“……”周舍一时哑口，但他随即转念，“那可不然，我虽然只压了一千贯，但这也是我身上的全部盘缠了，你我都是全副身家投入，这样的觉悟，是同等境界才对！”
“同等境界？”
“三千贯和一千贯是同等境界，你们大伙都是赌坊的老人了，给我评评理，我虽是外乡来的，却也是久闻这左右，就属大德赌坊的老板最仁义，赌客最义气，比那东京的客人还要讲究。可如今这分明就是耳听为虚啊！分明就是在欺负我这个外乡人！”
“哪有三千贯和一千贯等同的道理呢？”
苏桐做出一副义愤填膺，悔不当初地模样，虽未顿足捶胸，也是懊然叹气。
“早知道是这样，就不该慕名来这大德赌坊，本想交些志同道合的江湖朋友，没想到一个个竟这般指鹿为马，颠倒黑白起来。”
“唉……”
他这么一叹气，其他赌客不干了，这些人本就是游手好闲的浪荡子弟，虽说平日里在这赌坊，与周舍有几分相熟，但那不过是酒肉朋友罢了。这两天苏桐联合周舍，从他们手里赢了不少钱去，按理说苏桐和周舍在他们心中，都是一般的混蛋无二。
但苏桐和周舍又有不一样的地方，这姓周的赢了钱就跑，赢一贯就去嫖一贯，赢百贯就要喝一半，剩下的呢，继续赌。苏桐呢，本来外乡人，他们瞧不上，但却没想到格外地大气，每次赢了钱，都是请大家伙，连带着周舍一起去吃喝玩乐，因此这一来二去，大家对着外乡人的印象，反而比对常年累月底裤都摸清了的周老爷好得多了。
苏公子，是个体面人！
体面人如今发话了，那要是他们不说话，不就也成了不体面的人了吗？
那可不成。
是以这苏桐话音刚落，原本还沉寂的赌坊就又一次沸腾起来了。
大家矛头一致，都指向了周舍，说周老爷不是个体面人，苏公子压了三千贯，周老爷这个对家只上了一千贯。
这事儿，不公平！
一时间群情激愤，指指点点，大有周舍不加钱，今儿个就别想走的架势。
周舍也是额头冷汗暗生。
“好，这事儿是我周某人做的差了，可我如今身上真的没带这么多现钱。”
“没钱？”
“是啊，我的货还在南洋羁着，旬月才得一次消息。”
“嗯，没有现钱，这也好办。可以拿货抵啊，南洋的船没回来，水面上不是还停着一艘呢吗？这艘船上的人和物件都抵了，折合折合，也就差不多了，纵然不够，我也不和你计较了。”
苏桐说完这话，就见对面的周舍忽然有几分回过味了，面上露出狡黠之色。
“我当兄弟你今日为何弄出这么大阵仗来，连前几日你我的情分都不顾了，原来是惦记上了我船上的。”
“人啊，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这些天拿你当兄弟，你却惦记上了周某的妻子。”
“好，真是好极了。”
“诸位，你们可都看见了，这姓苏的，不讲究啊！”
众人这时候看向苏桐的目光也变了，朋友妻，不可戏啊。不过赌坊中人嘛，朋友妻，钱到位的话，什么都可以商量，自带剧本也不是不行。只是说出去，仍然是不好听就是了。
苏桐还想分辨，周舍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说道。
“不过嘛，你想要她和我的船也不是不能商量，就是这样一来，你这三千贯，就显得太单薄了。”
“她可是我的一生唯一挚爱。”
“得加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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