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Asshole
回到自己的教室，答岸从书包里掏出手机，她打开网络开关，连上流量后，联系人那儿果真出现了一个红色标点。
她看了会儿，周忻的网名是一个大写的“x”，头像是纯黑色背景，怎么看怎么惊悚诡异，如果不是答岸知道本人，还以为是哪个疼痛偏执病态抑郁的青春少年。
答岸点了同意，打备注的时候，“周忻”二字打了一半，忽然灵光一闪，删掉，重新打了个拼音。
“asshole”
王八蛋。
她对着屏幕上的备注，满意一笑。
晚上，答岸主动给周忻发了条信息，问他明天吃什么。
周忻不假思索的回：自己想。
“……”
答岸拿出自己的零用钱，那是她一个月的生活费，包括早餐还有公交车费用，也没剩多少了，要是真给他买一个月的早餐还不得把自己穷死，她朝天花板叹了口气，给她买早餐会穷死，赔他球鞋会倾家荡产，横竖都是穷，没人比她更穷了。
她好穷。
真的好穷。
她得好好计划怎么合理花费这可怜兮兮的一百块钱了，
总不能把自己那份早餐让给周忻吧？她惜命，她怕饿死。
她躺在床上，愣神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忽然心生一计，她想起了那个鸡蛋灌饼，周忻不喜欢吃鸡蛋灌饼……也就是说，如果她每天都买鸡蛋灌饼，周忻每天都不肯吃，那鸡蛋灌饼不还是回到自己的肚子里？她的早餐是不是也顺利解决了？有或者说，只要答岸随便掐一个模棱两可的理由，每天都给他买鸡蛋灌饼，他总有一天会放弃的，是不是就不用她负责那份早餐了？
妙啊，答岸越想越有可能，她两眼冒光，为自己两全其美的策划骄傲得差点蹦床。
第二天，答岸兴致冲冲的买了一份鸡蛋灌饼和一杯低糖豆浆，自己的早餐没买，果不其然，周忻打开袋子的时候，目光变得阴沉。
“故意的？”
答岸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厚脸皮是可以练出来的，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自己说的，让我自己想，而且，我家楼下的大姨只卖鸡蛋灌饼。”
“……”周忻显然不相信她的鬼话，倒也没拆穿她，不咸不淡道：“今晚给你列一份清单，照着上面买，还有，臭饼拿走，豆浆留下。”
答岸赔笑，计谋得逞，她拿着鸡蛋灌饼兴高采烈的走了。
看来这个方法很受用。
晚上，她收到了周忻所说的那份清单，不看没啥事，一看差点眼珠子都滚地上去了。
x:一个水煮蛋，一份油条，皇家牌叉烧包，水煎包要素馅，鸡蛋饼不能放葱和肉，不喝没有味道的粥，不吃茶叶蛋，不碰油腻，豆浆糖分要中低，就这些。
答岸心里冷笑，周忻就是故意找茬的，理科作业很少吗？试卷写完了吗？新知识掌握了吗？书背熟了吗？天天花心思刁难她，他很闲吗？
鸡蛋灌饼：“哦。”
x:？
鸡蛋灌饼：还有什么吩咐？
x：别再让我看到那个饼。
答岸回了个狗子冷漠的表情包。
第二天照旧如常，周忻没有看到自己想吃的，他就知道答岸在故意玩他，心里特别不爽，满脸乌云密布，就差给她来一道闪电霹雳，答岸从容淡定的从桌子上顺走了鸡蛋灌饼，非常友好的说：“你不吃我帮你。”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持续了一周，答岸每天都给他买鸡蛋灌饼，又顺理成章地拿走，周忻叼着豆浆吸管，面无表情，眼神儿冷的骇人。
他知道答岸故意这么做的，不管出于什么心思和目的，他都没有阻止，反而渐渐习惯了，也老神在在了。
答岸平时都会挑着时间点去他班上的，为的就是怕别人看见，她不想有人在她背后嚼她舌根子，纸包不住火，关于她和周忻的传言也慢慢扩散，虽然传言的人少，答岸还是依稀听到了些。
什么版本都有，够写话剧本了，什么答岸追求周忻，舔脸给他送早餐，某一文科班的女生自不量力看上了理科大佬，理科一班惊现一女子鬼鬼祟祟进出……
答岸一阵扶额。
她为人低调，属于乖巧懂事的好学生，从不惹事生非，答岸第一次被别人说三道四，心里又羞又怒，更多的是害怕。
早知道这样都能被发现，她宁愿破产也要赚钱赔上那双鞋。
第二天，答岸没有按时出现在周忻的班上，周忻也没看到熟悉的鸡蛋灌饼和低糖豆浆，他微微蹙眉，脸色很不爽。
蒋寒问：“忻哥，怎么了？”他见周忻紧抿着唇，双目盯着一干二净的桌面，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咦？今天怎么没见你喝豆浆了啊？”蒋寒每天都很晚才来，周忻平时也就比他早了几步而已，这几天却来的很早，变了性子似的，他来到教室的时候，周忻已经把豆浆喝了一大半了。
周忻从桌肚里掏出手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手机时尤其好看，像经过精心雕琢粉饰，每一处都是艺术，摸着手感肯定特别好，手控族蒋寒看着都眼馋，怎么自己就没这么一双好手呢？
周忻在屏幕翻找了好一阵，才从沉下去不见底的美少女头像捞起来，备注也懒得改，依旧是无比刺目鸡蛋灌饼四个大字儿。
x:你死了？
不一会儿，手机震动，答岸回复。
鸡蛋灌饼：没死，刚想跟你说，最近风头紧，以后我就不去你班上了，反正你也不爱吃我买的早餐，我不给你买了。
周忻眉头拧紧，沉下脸，他刚想打出为什么风头紧，你是不是惹谁了，话锋一转，
x：那我球鞋怎么赔。
鸡蛋灌饼：我会好好赚钱的，期限上你肯宽限就行，一年不行就十年，我不信我一辈子都赔不起。
看到这句话，周忻蜷曲的手指不禁微微一抖，他眼神复杂。
x:我没兴趣跟你耗一辈子，早餐继续买，别他妈那么多借口。
鸡蛋灌饼：……
鸡蛋灌饼：那好吧……明天开始我在校门口右边数过去第六棵大榕树底下等你，就不用去班上了。
见周忻凝眸思考，蒋寒凑过脸，一脸好奇：“忻哥，你在跟谁聊天呢？这么认真。”
周忻适时熄掉屏幕，用手肘抵住他探过来的身体，一双漆黑的双眸淡淡瞥他，那眼神透露着漫不经心，又掖着杀气。
蒋寒悻悻坐回自己座位，他一语道破：“刚刚是和那个答岸聊天吧？”
周忻依旧睨他，他往后小靠，后脑勺微微后仰，露出流畅利落的脸部轮廓，他不置可否，整个人都漫不经心的。
从蒋寒的角度，那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禁欲系魅力真的会让人心动，有时候蒋寒都看得移不开眼，他要是个女的早就鼻血喷张，肾腺激素狂飙了。
不行，他回头得抓着那个心术不正，男女通吃的林迟朝拷问一番，相处多年，他有没有对周忻图谋不轨。
周忻才淡淡说：“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你蒋哥我可是最了解你了，谁不知道你什么性子呀，慢热型，死脑筋，嘴上一套，谁知道心里怎么想的，我都看出来了，你对她挺感兴趣的吧，我敢保证，过不久你肯定对答岸特别热情。”蒋寒朝他拼命眨眼，“热情似火那种。”
“你懂个屁。”周忻冷笑。
蒋寒也冷笑：“行，到时候别打脸。”
……
第二天，答岸早早就站在大榕树底下等人，她穿着宽松校服，米白色的书包稳稳背在肩，她低着头，正百无聊赖的数着地上的方块砖。
数到第十块砖头，尖锐的车流鸣笛落入耳朵，答岸下意识抬起头，正好看到不远处迈着闲散步子走过来的周忻。
周忻也看到她，他没什么情绪，整个人都死气沉沉的，像还没睡醒。
此时有不少学生经过，没有熟人，当然也有几个人往这边看过来，偷偷打量着两人，答岸几步走过去，把早餐袋递给他。
周忻敛眸，声音透着沙哑，没喝过水似的，还是那句话：“豆浆留下，其他拿走。”
答岸说：“我没买鸡蛋灌饼了。”
周忻眼底露出一秒钟惊诧，转瞬即逝，他打开看看，一个水煮蛋，一个叉烧包，还有一杯豆浆，他看了一会儿，清了清嗓子，夹着早晨的清风灌进来：“怎么不买鸡蛋灌饼了？难道是良心发现？”
“你是不是有病？”
“我有病，你有药啊？”
答岸抬脸看他，嘴角微弯，一双含水的秋眸异常明亮，嘴上却朝他心口扎刀：“你知道什么样的病人最难以痊愈吗？没有病识感的病人，明明有病，也不觉得自己有病，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
周忻看着一张一合的嘴唇，笑起来时有一种可爱俏皮，一双动态卧蚕随着脸部的展开而越陷越深，他这才仔细端详起眼前的这个人，扎着高马尾，额前有刘海，身高比自己矮了一个头，才刚到他的肩膀，她抬脸看着自己时右眼底下有一颗不大的，浅浅的泪痣。
他语调平缓，语气平淡道：“那就好好照顾病人，别每天用一副被逼无奈的表情看着我。”
“……”答岸心里反问，难道不是吗？
她不想跟这个人没完没了的拉扯，正色道：“我先走了，你跟在我后面，不，你离我远点，省的让人看见。”
她抬步往校门口走去，周忻就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像尾随。
“你离我远点。”答岸回头。
“……”
答岸故意走的急，走的快，两人拉出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像没什么交集的两个人。
他盯着答岸的背影，目光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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