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尚能饭否

云鹤宗所有高手全体出动，轮流为雷长老输送真气，终于把他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不过却从此变得痴痴呆呆，仿佛行尸走肉一般，任谁和他说话也没反应，只是偶尔嘴里念叨着与雷有关的诗句：

        “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

        “河鱼未上冻，江蛰已闻雷。”

        “穷冬不见雪，正月已闻雷。”

        “新秋归远树，残雨拥轻雷。”

        “游人脚底一声雷，满座顽云拨不开。”

        云鹤宗把附近所有的名医，甚至会稽城里的御医都请了来，但没有一个人能说出雷长老是患了什么病或者受了什么伤，自然也就没人知道他在外面究竟生了什么。掌门云自在暴跳如雷，下令动所有力量彻查此事，却丝毫没有线索。接下来几个月，整个云鹤宗都沉浸在一种压抑悲懑的气氛之中。

        这期间还生了一件大事。

        淮南叶家的老祖宗叶知秋几经思量之后，终于来到吴国，准备前往北固山甘露寺，借阅辛弃疾亲笔手书的《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真迹一年。

        吴国一些热血豪客收到消息，认为叶知秋是在有意示威，便纷纷向他提出挑战。叶知秋不愿多事，然而他越是回绝，对方越认为他是瞧不起他们，拦住路不许他通过。叶知秋无奈，只得与之比试，可是从未有人能在他手下走过三招。

        随着败在他手下的人越来越多，整个吴国都轰动了，一些原本置之度外的门派也不得不参与进来，这件事逐渐演变成吴国修剑界的尊严捍卫之战。叶知秋一路迤逦前行，一路挑落高手无数，无人能撄其锋，一些旅居吴国的外国人不嫌事大，甚至编出了“半叶封口，半叶封天，一叶障吴”的流言，叶是叶知秋，吴拆开为口天，障的谐音为葬，意思是半片叶子能封住吴国人之口，半片叶子能封住吴国人的天，两个半片叶子合起来就能埋葬整个吴国。

        吴国人彻底愤怒了，在他们看来，世仇楚国的剑术大宗师叶知秋之所以来到吴国，就是明目张胆地在向他们挑衅，旨在灭掉吴国修剑界的心气与意志，为楚国将来吞并吴国做准备。所有修剑之人不论实力强弱，纷纷赶往叶知秋前行的道路上，誓要与他拼死一搏，吴国那些大门派的门前，如寒山寺、秦淮坊、栖霞山、夫子庙、茅山、燕子矶、大明寺、水月禅寺、狮子山等，更是跪满了黑压压的请愿乡亲。

        吴王寿梦不便直接过问修剑界之事，却也率领群臣来到虎丘剑池，亲手用池水洗涤佩剑，用意不言自明。

        最终北固山甘露寺方丈永智禅师放出话来：“请叶施主山上一叙。”

        北固山在吴境众山中并不算突出，甘露寺在吴境诸刹中也不算出名，可是自从辛弃疾在这里留下了两篇名垂千古的词作《永遇乐》和《南乡子》，并最终证道成仙之后，北固山甘露寺名声大彰显，已经隐隐是吴国修剑界的泰山北斗。因此永智禅师这么一说，吴国人便不再阻拦叶知秋，目送他上了北固山。

        在甘露寺中，叶知秋提出借阅辛弃疾手书《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真迹一年，并许以三倍厚礼，永智禅师却说：“礼则不必，不知洒家的“金戈杖法”是否入叶施主之眼。”

        叶知秋明白，对方是在将自己的军，如果说“入眼”，则必须和对方较量一番，如果说“不入眼”，那么既然瞧不起从辛弃疾词作中演化出来的杖法，又如何瞧得起辛弃疾的词作？对方必然会顺势回绝自己。

        叶知秋略作思考后回答道：“‘金戈杖法’取自辛弃疾词作《永遇乐》，气吞如虎，气概无双，我近年创一‘落木剑法’，取自杜工部诗作《登高》，雄阔高浑，意象万千，请与一论。”

        于是，在北固山之巅，辛弃疾当年凭阑怀古、慷慨悲歌之处，永智禅师与叶知秋进行了一场旷世对决。一边是“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壮怀激烈，慷慨激昂，一边是“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萧条寥落，沉郁悲凉，一边是千条金色杖影，一边是万道银色剑光，一边是战气贯八方，一边是落叶漫天舞，一边是虎啸马鸣，声震寰宇，一边是江流滔滔，不可断绝。两人直打得天昏地暗，山崩地裂，观者无不色沮声嗟。

        最后，永智禅师的无边战意激起了北固山石壁上辛弃疾亲笔刻字的共鸣，获得了辛弃疾残留剑意的加持，对着叶知秋问出了一句：“君老矣，尚能饭否？”

        叶知秋如遭雷击，口吐鲜血，面如金纸，提剑败走，退下山来。永智禅师哪里肯放他走，提杖直追。山下不远处就是长江，叶知秋站在江畔，借不舍昼夜的滚滚江水之势，向永智回问道：“霜鬓已繁，浊酒停否？”

        永智禅师一瞬间须皆白，面如枯木，几欲倒地。叶知秋趁机踏水而去，消失于茫茫江上。

        事后，吴国人大肆宣扬叶知秋败走北固山，楚人不过尔尔，然而在局外人看来，两人明明是不分轩轾，如果考虑到叶知秋劳师远征、客地而战的因素，他其实还略微占了一点上风。人们惊讶地现，楚国修剑界的实力竟是如此深不可测，一个淮南叶知秋就能以一人敌一国而不落败，那么蜀山、峨眉、巫山、庐山这些千年大派，底蕴又会是何等深厚？

        听到这个传闻后，云鹤宗上上下下都对李长歌与叶溪烟几个月之后的比试持极度悲观态度，包括秦罡与李长歌师徒两人。秦罡不再日夜督促，经常忙于其他事务，李长歌也练得没精打采，有气无力。

        这天夜里，李长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藏在草席下面的三生突然说：“你是为自己练剑，不是为别人练剑，不应让别人来动摇你的心志。”

        “这个道理我明白，”李长歌叹气道，“可一旦我输了，就要被囚禁在会稽城一辈子，学也没地方学，用也没地方用。”

        “你要真想赢，我可以教你一个获胜的办法。”三生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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