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8捍卫尊严

秦戮低头沉思。

        “霍冰嬿”所说的那种情感的确皇家没有。

        从前父皇爱慕母后，待他极好，悉心照料，亲自教导，还令太傅从旁协助，其它皇子只能上少傅的课。父皇每每听见太傅对他的夸奖总开怀大笑、引以为豪。因此得到偏爱的他在行文方面更加精益求精，让父皇愈发看重。

        旁人说他是嫡子，母后又受宠，将来可立为太子继承皇位。秦戮心里期待，他也要娶一位像母后的皇后，琴瑟和鸣。

        可母后常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君心无常。秦戮不信。他埋怨母后将父皇推到其他妃嫔宫里。

        父皇从来没有像夸耀他一样褒奖过其他皇子，也没有试过像看母后那般深情地看别的宫妃。他们二人站在一起接受群臣朝拜就像天上的玉皇大帝和王母王妃。

        然而一切都被母后言重了。自打母后仙逝，父皇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骤然冷淡，偶尔看向自己的眼神带有漫不经心，像是他并非父皇所出一般。母后可真是个秀外慧中且悟性奇高的女子，她总是居安思危、未雨绸缪。

        她跟他说，自古帝皇多寡情，谁人痴情鸿运停。

        她跟他说，要先想好自己这辈子想做皇上、王爷、百姓还是阶下囚。

        她跟他说，想要做皇上，不能让父皇知道他的想法，在成为皇上之前不要让对手知道他的想法。

        她跟他说，要懂得布局，不一定是最出色的人才能当皇帝，利益关联更多的人就能当皇帝，想当皇帝，就要让更多的人想让你当皇帝。

        她跟他说……

        母后在后宫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但他始终不明白，父皇为何前后判若两人，难道母后的死对他打击过大？幸而，父皇看向其他皇子也是同样的神情，没有偏颇，一视同仁。

        久而久之，秦戮渐渐遗忘父皇曾待自己的慈颜悦色，遗忘那时一家三口也有过普通人一样的天伦之乐，遗忘他作为父亲该有的职责，如今父皇只是一国之君。

        霍林顿爱女远近闻名，秦戮并不怀疑“霍冰嬿”说的话。只是心中，有多少羡慕、嫉妒和不甘。

        “霍冰嬿”打破了他的传统观念，他在重新理解“爱”。愿意一直陪伴左右，直到生命的尽头是吗？

        他快步跟在孟槐嬿背后，两人一前一后地回到槐冰苑。

        秦戮并不会处理孟槐嬿的气愤，从来没有女人因为他生气，这是人生第一回，如果不算之前霍冰嬿吃醋生气的话。

        采珠看着两人脸色不对，机智地上前抓住正要回房的孟槐嬿：“王爷，王妃，晚膳已备，是否入座？”

        秦戮曰坐，孟槐嬿自然也要落座。一顿饭吃得彼此心不在焉。孟槐嬿在思考如果找到法师让霍冰嬿的灵魂归位，算不算动用巫术，会不会反而害了霍冰嬿？秦戮坐得端正，但一直用余光看孟槐嬿，此时的她明艳动人。之前秦戮并不在意霍冰嬿的样貌，他想娶的是武丞独女，就算她貌丑无盐，他也会娶她。但不知为何，今日看她，却比京城第一美人更娇媚些。

        “十八皇兄，贞儿好久不见你，你躲到哪里玩了？”皇宫的一角，一个粉嘟嘟的宫装女童正不依不饶地拽住一个稚气而行色匆匆的八九岁少年。

        少年微愣，随即露出了一脸苦笑：“贞儿妹妹，我师父难得入宫，我现在得去见他一面，明日再找你玩可好？”

        小女孩不依，像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上上回你就说明日，上回你也说明日，明日到底是什么时候？”

        少年不忍心。但他身旁的小太监可急了，耳语催促。

        少年随即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精巧的牙雕放在少女手里：“贞儿乖，这是我给你找来的小玩意儿。我真的要去找我师父了，明日，明日我一定去蝶仪宫找你！”说着急急离去。

        留下小女孩在原地泫然欲泣。跟在女童身后的宫女不知道如何是好，胡乱安慰着。

        远处的卫贤媛看见这般情景，也微微动容，谓一旁的阿昭云：“阿昭，要是十八皇子再年长些许，有足够的能力与前面几位兄长相较，我定支持十八皇子！”

        “贤媛是看贞儿公主与十八皇子最交好，皇宫内有此等兄妹之情当真不易。但十八皇子毕竟势单力薄，其生母身份低微，在宫里也没个靠山，贤媛切莫感情用事。”

        “我知道。只怕有一天连十八皇子也死于非命，贞儿再无真心同伴。她那些皇兄个个狼子野心，不择手段，她这个公主未来恐怕也只能沦为政治和亲的棋子，才半点大就被皇上封为‘奉和公主’，不就预示着奉旨和亲的宿命吗？”卫贤媛忧伤道。

        卫贤媛的担心并非多余，隍朝公主和亲是历来的传统，当今皇上共有姊妹二十余人，健康活到成年的也有十五人，而今京城只剩其胞妹敬阳公主一人！其余公主远嫁他国、他乡，身份低微者甚至嫁予臣子做妾，连当年先皇最宠爱的丹霞公主也被秦秩报复客死在边疆的送亲路上。

        奉和公主秦贞前面有八位皇姐，活到成年的总共五人。然而她们都不在凤都，其中凤霰公主（二公主）和和禹烨公主（九公主）先后分别嫁入大食和吐蕃，据说都因为水土不服病故，后来又送了升平公主（十公主）和熹颦公主（十五公主）前往，如今音讯全无。幸运一些的是德妃所出的恭王胞姐江夏公主（五公主）嫁给了大文豪谢魁做继室，堂堂一国公主竟要给一个没有一官半职的人做填房，真是荒谬。

        阿昭安抚着卫贤媛：“贤媛莫多虑，兴许日后公主能遇到值得托付真心之人也未定。世事终是难料。五公主仰慕谢大诗人，软磨硬泡让皇上答应为他们赐婚。”

        “五公主毕竟是十一皇子的亲姐姐，又有德妃那样的母妃撑腰。本宫的贞儿又有什么？命运哪轮得到我们做主？”

        这个时期也不知道是否风暴将起，处处弥漫凄风惨雨的气息。

        嘉王府内也不太平。

        “哭什么哭！像奔丧似的，本王还没死呢！”

        “呜呜，贱妾不敢。”

        隍朝制度：一般皇帝的后宫嫔妃无论级别大小一律自称“胤妾”，而皇帝称呼皇后为梓童，其他宫妃称爱妃、封号或小名。

        王侯将相的妻子则自称“妾”或“我”，更谦卑一点是“贱妾”，他们要介绍给别人就说是自己的“内子”或“内助”，称其为“爱妃”或“爱妻”；他们的侍妾、通房自称“贱婢”，一般不对外介绍，有些好色成性的王侯大官宴会出席带着，实在要介绍的话直接说这是第几房小妾或者叫小名。

        一般官员的妻子自称“婢子”，而对外则称为“贱内”，妾则称“偏房”。秀才举子进士等文人称其糟糠为“拙荆”，一般人称妻子为“家室”，粗鲁的和乡下的则称妻子为女人、婆娘或媳妇儿，这些人在他们夫君面前没有谦称。还有一些地方性的口语叫法在此不一一列举。

        未出阁的女子一般自称“奴家”、“小女子”，旁人称为姑娘或小娘子；出嫁后变成未亡人的则自称“妾妇”，他人称其冠夫姓加孀。

        而对男子的称呼一般为姓氏加官职或者身份，熟人可称呼其表字，没什么身份地位的男子则多数被称为相公，平凡女子称自己的丈夫为夫君、郎君。

        这些称呼的等级礼法在隍朝相当讲究，越矩不得。

        嘉王明显很不高兴，上前拽起郝玉儿到跟前：“不敢？哼！本王看你胆子生毛了！连六皇伯的面子你也敢驳！”秦臻所说的六皇伯就是关勇侯秦琼。

        “贱妾没有驳皇伯的面子，呜呜……”

        “没有？他问你可愿与他的义女一同服侍本王，你犹豫什么？你那副臭脸摆给谁看？”

        郝玉儿睁大了一双俏丽的泪眼：“王爷当真打算纳六皇伯的义女？”

        秦臻放开了郝玉儿，大袖一甩：“有何不可？若得父皇恩允，娶为夫人却也美哉！你们二人共同服侍本王，可得和睦相处才好。”

        隍朝虽然严格执行一夫一妻多妾制，但也有平妻的例子，多为过继的儿子为两家娶两妻，也有的是皇帝授权允许的。

        “王爷！你竟想娶平妻！你怎能如此薄情？贱妾为你争取到阿爹和法丞的支持，王爷如今是要过河拆桥啊！再说，贱妾为王爷生了一儿一女……”就算只是立为侧妃，她的背景地位已经危及自己，何况是平级。

        “滚开！你这不知趣的女人！本王就是感念与你的夫妻之情，才保留你嘉王妃的身份。你阿爹加上法丞也远不及六皇伯。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也晓得六皇伯的支持对本王有多重要。再说，你姐姐不是嫁给了六皇婶的大外甥吗？如今咱可是亲上加亲。你若敢从中阻挠，看本王如何收拾你！只要你乖乖的，本王不会忘记你的情意。担心什么，你生了本王的嫡长子，他日皇后之位必是你的。”

        郝玉儿跌坐在地，泣不成声，诞下龙凤胎的她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伤了根基，未来再难有孕。若是守着嫡长子女，一辈子也算有盼头。可如今凭空要冒出一个有关勇侯做靠山的平妻来，万一她的孩子有个好歹，她拿什么和别人争？

        秦臻外表敦厚，一身正气，人人都称赞他是个好夫婿，可谁又了解他在家中是何等暴虐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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