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登基

　　瑞王最盼望的登基大典如期举行，云舒有些激动，前一天晚上早早地就睡了，就想着第二天去围观古代的皇帝登基是不是像电视剧里一样。她一边盼着参加这样的大典，一边又有些愧对太后。因为她知道新皇登基后，她这个前公主，太后那位前太后，以后处境会越发艰难。虽然新皇登基时无法阻挡的了，但是私心里，她还是有让皇帝登基时摔个跟头，出个丑这样的小期盼。

　　然而云舒所盼并没有出现，相反，这一天，即便云舒被红晴抱在怀里，仍感觉到如坐针毡般难受。

　　登基大典的开始，正如现代举办大型活动一样，前面是漫长嘈杂地各种准备工作，准备就绪后才会开始。

　　太后是后宫最尊贵的主子，论理依例都应该是等全部准备就绪后，礼部再着人来请。

　　一早，太后刚用完早膳，礼部就着人来请太后了，来人是礼部一位侍郎，拜见完太后，就请太后前去观礼。

　　太后虽有些怀疑未免太早了些，但转念一想，估计是礼部想拍新皇马屁，将登基大典提前了些。她让端嬷嬷快快地替她梳洗好，就让礼部侍郎上前领路，携着云舒前去观礼。

　　那礼部侍郎走得慢慢吞吞的，还欲言又止，红晴几次忍不住想要催促，只是太后没出声，她也不便没说话。

　　就这样慢悠悠地晃了许久，她们才出了后宫，来到举行登基大典中和殿外。

　　让她们出乎意料的是，中和殿外头场面还很是混乱和嘈杂，人来人往，指挥的指挥，搬东西的搬东西，也没有人前来迎接太后，甚至没有人注意到太后的到来。

　　端嬷嬷气得全身发抖，指着带路的人呵斥，“大胆！太后是来观礼的，典礼尚未开始，谁给你的胆子请太后过来！”

　　那人吓得“噗通”跪下，也不敢答话，只是不停地磕头。

　　端嬷嬷朝太后福了一礼，“主子，今儿是奴才的错，想着这样的典礼，礼部肯定是懂规矩的，所以没提前去打听，让主子受罪了。还请主子移步去旁边的毓秀轩歇息片刻，待这边齐整了，奴才再去请您。”

　　云舒许久没听到太后说话，只听得旁边那人仍在不停地磕头，远处是嘈杂的人声，如此热闹的场景，云舒竟感受到了些许悲凉。

　　不知过了多久，那侍郎想是已经快磕晕了，有一下没一下的，云舒听到了太后说话，“红晴，让人给他看看头，仔细磕傻了，岂不是哀家的罪过。”

　　“磕傻了也是他自作自受，若是以往，这般行事，脑袋都不在头上了！”红晴气鼓鼓地说。

　　“听哀家的，去办吧。”太后声音里有了些威严。红晴不敢再多说，走到那侍郎身边，抬起脚尖踢了那人的衣角，“走吧，还要我扶你吗？”

　　“臣不敢，太后恕罪。”那人声音颤抖，扶着墙壁慢慢站起身来，跟着红晴走了。

　　太后走进中和殿，在左首坐下，端嬷嬷抱着云舒跟了上去。

　　“哀家就在这坐着。”太后声凉如水，“你好好抱着云丫头，别人有心欺辱咱们，咱们要是计较，那就让他们看笑话了。往后这样的事情还多着呢，咱们挺直了腰杆子，硬受着就是。”

　　“是，主子。”端嬷嬷哽咽着回答，她在谢府就跟着太后，看着她从天真烂漫的少女长成了威严端重的太后，一路走来，阴谋诡计有，尔虞我诈有，可从未受过这等气，她尚且气得肝疼，太后一世尊贵，是如何忍得下的。可她要沉住气，若她沉不住气，岂不是更让太后难堪？想起自己刚才在殿外跟一个带路的小太监置气，可还有半分慈宁宫总管嬷嬷的样子，她不禁有些臊得慌，跟太后认错道，“主子，奴才刚刚莽撞了。”

　　太后缓声道，“你也没错，只是现在不比以前了，咱们要收着些，若是争吵起来，更失了颜面。红晴那里你也要跟她说一说，她年轻气盛又护主，别让人拿住了把柄。”

　　“奴才记住了，等她回来就跟她说。”端嬷嬷应道。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云舒听到外头终于安静了下来，有礼官在宣礼，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中和殿殿门大开，瑞王稳步走了进来，太后并未起身，只是稳稳当当地坐着。

　　瑞王看见了太后坐在位置上，倒不惊讶，仍旧按部就班行礼，升座，礼部尚书黄齐鲁宣读太后懿旨，奏请瑞王即皇帝位。

　　太后看着瑞王一步一步地走上台阶，坐在了皇帝宝座上，接受百官进殿三跪九叩的朝贺。

　　太后始终保持着肃穆的神态，直到礼毕殿外奏起了礼乐，一直稳如泰山的太后面色也稍微变了变。

　　本朝礼法，尚在大行皇帝丧期内，登基大典设置乐队但是不奏礼乐，以表对大行皇帝哀思和尊重。这等大差错礼部不可能会犯，只有可能是有意为之。

　　满殿的文武百官面色各异，可没有一人出声说话，连站在最前面的谢太傅也只是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端嬷嬷眼眶血红，红晴也拽紧了拳头，一直默念端嬷嬷交待的话，免得自己会冲出去。

　　小半个时辰的礼乐用尽了她们的忍耐。

　　礼乐停后，礼部宣礼，新皇继位，改年号为“永昌”，接着皇帝追封生母为圣母皇太后，居慈宁宫，嫡母为母后皇太后，居万寿宫。

　　本朝尚未出现过两宫太后，更何况皇帝生母已逝世，最多追封太后即可，哪里还需要赐居所？更可笑的是，赐居的还是太后已居住多年的慈宁宫。

　　群臣在下边听着也都感到万分诧异，几位品阶稍低的大臣偷偷去瞧谢太傅及六部尚书神色，只见他们岿然不动，似乎早就知道会如此。

　　登基大典上，新皇颁出的头一条圣旨，谁也不能忤逆，往日里最喜欢纠错的言官们今日也是锯了嘴的葫芦，都不开口。即便甘愿冒着得罪新皇的风险出来分说几句，又能如何呢？皇帝追封生母，也同样尊封了嫡母，于礼也合，没有哪条礼法规定圣母皇太后必须居住在慈宁宫。皇上此举，于情，太过分了，于理，却难以分说。

　　太后抬起头，朝永昌皇帝望去，正好对上了皇帝的视线，皇帝的眼神里，有得意，有示威，那么明晃晃的眼神让本已有些气性的太后冷静了下来，这还只是开始，她必须沉住气。

　　端嬷嬷见身旁的红晴眼睛通红，怕她冲动，只能一手抱着云舒，一手扯着她。

　　太后轻叹了口气，用只有三人听得到的声音说到，“扰乱登基大典，杀无赦，一切回去再说。”

　　红晴已经不怕死了，她见不得主子受如此奇耻大辱，可残存的理智告诉她不能冲动，不能连累了主子和公主，所以她咬牙定住。

　　云舒与她们感同身受，这是典型的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啊，这新皇帝太欺负人了。她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应该帮助太后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她决定发挥了唯一的特长，放声大哭。

　　于是，整个庄重肃穆的大殿上响起了响亮的婴儿哭声。

　　永昌帝皱起眉头，正要开口询问，太后却早已起身，用平静却有威严地声音，向众人说道，“哀家恭贺皇帝登基，只是哀家今日来得早了些，现如今在这殿里已经坐了足足两个时辰，云丫头许是饿了，哀家先带她回去可好？”

　　群臣听到太后已经坐了两个时辰，都有些错愕，但凡官位高一些的大臣，都是仪式快开始了，才着人去请的，没理由金尊玉贵的太后会早来啊。群臣都是人精，再想想刚刚太后封号及居所，自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皇帝没想到太后会突然把这件事掀开，之前礼部不是来告诉他，说太后不气不恼地坐着等着，他当时觉得他这个嫡母还算识时务，没想到还是这般不知进退。想到这里他有些恼怒，他可以偷偷给太后使绊子，也可以光明正大追封自己的生母，给生母赐居慈宁宫，但他不能让天下人认为他不孝，故意为难嫡母！太后将此事掀开，让他在登基大典上难堪，他却不能反击，不能让登基大典变成群臣围观他不孝，所以他强压制着火气，徐徐起身，当着群臣的面朝太后行了一礼，“儿臣感谢母后前来观礼，儿臣恭送母后回宫。”

　　“回宫？宫都被你换了，回哪个宫？”红晴看不惯皇帝惺惺作态，小声嘟囔道。端嬷嬷忙瞪了她一眼以示警告。

　　太后面色恢复慈爱，“皇帝今儿也辛苦了。哀家先回去了。”

　　“儿臣恭送母后。”

　　在群臣注目下，太后缓步走出了中和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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